第196章 消散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看着眼前的画面，不知为何，苏芷若突然紧紧的握紧了拳头，心中极其不舒服。

【在吴信开口后，所有人都选择了离开。】

【虽然他们都是一步三回头，欲言又止，眼里充满担忧，可脚步却没有停下，渐渐远去。】

【直至消失在门口，再也不见了踪影。】

【只有你留了下来。】

【你像往常一样，默默的站在了吴信身后，伸出手轻揉着他的太阳穴，在内心组织着言语。】

【你想安慰自己的夫君。】

【可思索半晌，你却不知从何处开始安慰。】

【毕竟，对于吴信与自己异兄弟之间的感情，你作为旁观者，也作为亲历者，实在是清楚不过。】

【证据确凿，要去给自己的兄弟定罪，甚至还无法确定这次可否像对待你父亲那样从轻发落的这种事情，就算你之前经历过，也依然能感觉到心中的窒息感。】

【因此，气氛渐渐沉淀下来，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趋于静谧。】

【“或许，是我太过于较真了。”】

【然而，就在你们俩安静的相处时，吴信突然开口。】

【你没有说话，只是把轻揉他太阳穴的动作转变成了搂着他的脖子并把下巴轻轻靠在了他的脑袋上。】

【相处数十年的经验，让你明白，这个时候吴信是有些心里话想向你倾诉。】

【而恍然间，你才发现吴信额头上的沟壑似乎又多了少许。】

【“其实，我一直都明白，明白理想遥不可及。”】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说完后，吴信安静了一会，又过了很长时间才继续道：“因为如果人没有七情六欲的话，那就不会有战争了，也不会有人挨饿了，更不会有所谓的权贵了。”】

【闻言，你默然不语，只是手中搂着他脖子的力气又大了一些。】

【“可我就是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就连…”】

【说到这，吴信声音慢慢沙哑，也越来越低，低到连你都听不见。】

【而尽管你听不见，可他的话却依然让你回想起了数年前，吴信与自己异兄弟们道别的场景。】

【毕竟随着大明的扩张，需要驻守的地方也越来越多。】

【这些地方被划分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军区。】

【而他们作为吴信最信任的人，离开长安，远赴他乡也就成了无可奈何的事。】

【也许是他年纪大了，开始变得多愁善感了。】

【你犹记得，在那场离别的酒局上，虽然吴信一直用笑容掩饰，但你却发现他真的很少见的泪目多次。】

【长兄如父，这四个字在吴信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舍顺着酒液吞入腹中。】

【一句又一句看似严厉的命令却暗藏着关心。】

【“不要冲动，不要贪恋边功、轻易用兵，能做到吗？”】

【“能！”】

【“缺什么写信回来，有问题我会帮你们解决，不要乱收他人的进献，不要轻易答应他国的请求，能做到吗？”】

【“知道了！大哥！”】

【告诫很长，长到一整晚都没停过。】

【时间很短，短到还没再见，这些话便消散了。】

【人心思变。】

【世事变迁。】

【无可奈何。】

【随着越来越多曾经身为吴信旧部的落马和一些人的沉默，加上最后一根稻草，从小跟随异兄弟们的“叛变”，吴信终是不可避免的崩溃了。】

【一问全不知。】

【一查全有问题。】

【这还是换了林封等人委婉着来，要是没换林封等人…】

【你想，吴信可能会更加痛苦。】

【然而，就算这样。】

【可兜兜转转，所有人都依旧注视着吴信的前进，并等待着他的宣判。】

【他们从不反抗，可是却又默默的无声抗议着。】

【很少有人主动坦白，自首。】

【他们似乎依旧抱有侥幸心理。】

【这是正常的。】

【因为在吴信所查并落马的数万人中——】

【最多的便是滥用职权，贪腐还排在其后。】

【开后门的实在在是太多了。】

【在经历过那些艰苦的战争之风后，遗留下了大量的同袍遗孀。】

【他们的父兄牺牲了，他们的子侄逐渐长大成人。】

【所以，身为他们父兄感情深厚的老同袍们又怎么能不帮一把呢？】

【这是人之常情，甚至大多数人都觉得没问题。】

【因为以他们父兄为国家的贡献，这又能算什么呢？】

【事实上，如果他们不那么光明正大，你觉得吴信能理解并从轻发落。】

【可怪就怪在这些人太过分了。】

【录取某个位置，条件具体在某个村，具体容貌，具体性别，具体技能。】

【不经过考核，不按照规定，不按照流程。】

【这也就算了。】

【以他们先天上的优势——干净有贡献的身份，只要有能力干的好，那么也能算的一件好事，甚至称的上是——举荐有方，慧眼识人。】

【可为什么都是好的职务，而那些苦却非常有意义的职务又不安排呢？】

【这种权贵的雏形。】

【不就是赤裸裸的在吴信的红线上踩吗？】

“自己”真是太蠢了，这都想不明白。

苏芷若深吸了一口气，直接选择了把操作权拿下。

毕竟她都看明白了。

其实，吴信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大家其实都在围绕着一个点在进行斗争。

那便是——特权和公平。

旧部们并不认为基于牺牲的背景上，照顾战友的后代是腐败，也不认为这是“滥用职权”。

他们认为这是正当的，有理由的。

而吴信则认为这是特权，是错误的。

他们这完全就是在对国家的根基进行挖掘。

一方在捍卫“特权”，一方在捍卫“公平”。

这是现在“吴信”与旧部们最大的矛盾，也是吴信在践行的斗争。

但现在的问题是，这种斗争对于“吴信”的伤害太大了。

为什么吴信会痛苦。

因为吴信每一次审判一个人，其实都是在对自己进行审判和拷问，使自己在情感中和理性中不断切换。

你能想象你把曾经跟着自己上战场，或者曾经为自己挡刀的同袍的叔叔、子侄亲自送进牢狱甚至直接处死的感觉吗？

内心不安的同袍看着你，等待着你的审判。

旁边一起奋斗的同胞也在看着你，他们的眼睛里带着乞求。

公平公正，需要牺牲。

而牺牲最严重的，就是情感。

而吴信却恰恰相反。

因为不管在哪次模拟中，吴信对于自己人其实都是非常好的。

当然，这一切都跟苏芷若没关系。

因为不管吴信做什么，她都支持，甚至吴信只要不放弃，那么就算她看的在难受，她也会选择支持。

这也没办法。

谁叫她是吴信的妻子。

这是妻子应该做的事情。

而且，她也觉得吴信需要的不是劝他放弃，而是陪伴。

苏芷若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小心翼翼的开始自己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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