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7章 血肉

天有雷鸣轰响，乌云之上一道紫雷恍若将天空撕裂，如柱般的雷霆直指雷火魔窟。

雷弧之中二人与雷同行，正是李建术与李建宁兄弟。

只见李建术手掐法诀，作为家族第一个进入青铜门之人，其境界竟已达到驾驭雷霆的程度，这道雷弧如臂使指，天空雷云听从敕令。

“大哥！”

雷霆在魔窟之上停下，李建术构造的炼虚空间之中，老实巴交多年的李建宁此时苍老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狰狞与悔恨，“问题出在我们身上，我们...”

李建宁欲言又止。

家族在青铜门之外是有设防的，除了那些遍布各地的法阵，最直接的防线则是他们兄弟二人。他们从青铜门出来，实力早已经突飞猛进。尤其兄弟二人一个将绿娘留下的神术修得只剩《天谴》二字，一人修得蓝祖衣钵，再加上青铜门内最特殊的‘先天太虚本源’，恐怕天下再也难寻出他们这等天骄。

长辈们把最好的传承都留给了他们，也并没有让他们带出战场，这青铜门重地，也成了他们庇护之地。

李建术动用功法，则炼虚法改变天象，万里阴云覆盖之地化作雷罚领域，乃至空气中任何水分都很难躲过他的感知。李建宁传承虽刚突破炼虚，却也在借用道祖传承‘未来法’的手段下，正感悟三千规则，天地间只要有半点灵气波动他都心知肚明。

李大龙从青铜门离去的时候便说，二人所在莫说一座小小雷火魔窟，便是三郡之地，有李建术极致的雷法速度与李建宁磅礴到了非人的规则储备量，便可安然无患。即便有合体境前来，他们也有应对手段，继而告知青铜门内族人。

可就是这样，在长辈们的信任下，青铜门前竟然去了百人！

李建宁羞愤难当，难以启齿。

“事到如今，再提也无用。”

李建术到底要比潜心修行的李建宁成熟太多，他落在半空，双眼雷弧闪烁，领域之中雷光如光影游走于大地、丛林、山石之间。这便是李建术数百年如一日修行的雷法掌控到极致的成果，如今的他仅凭对雷法的掌控，便是一道简单的‘掌心雷’，都足以媲美玄级术法。也只有运用天阶术法或是仙法，才需要他运用到对于天地灵气的排列组合。

领域中雷弧听法，一下到了雷火魔窟之地，感受着天地间的灵气波动，李建术的面色逐渐阴沉。

雷火魔窟中正在坍塌，四面八方都有魔修在雷火魔窟地下的剧烈灵力波动下逃窜。深渊的崖壁碎石不断滚落，地面是空矿正等着被碎石填埋的空间，青铜门已经关上，门前依旧有着数十名天机阁命师在深渊之下。

李建术在寻找着两位大乘战斗之地，可炼虚境的他想要进入合体的道场都需要手段，更何况寻找大乘天地？

他最多也只能感应到天地间似乎隐藏在另一个世界里的能量波动，却寻不到任何身影。

他只能向羞愧的弟弟安慰一声，“事情如何自有长辈们定夺，大乘已经超出了你我能够应对的范畴，我们能做的只有以血还血。”

“以血还血...”

李建宁怔了怔，随后那双眼睛望着深渊底下那些命师，心中的愤怒充斥了他的双眼。他从来不是什么嗜杀的人，这辈子他杀过的人甚至不超五个。

而这一刻，他低沉问道：“找谁？”

“他们。”

李建术指着深渊内的命师们，雷霆朝着深渊落下。

只是落下的行程之中，他隐隐约约听到建宁一阵低语，“不够。”

他愕然回头，隐隐感觉建宁像是变了一个人，只见建宁脖间有虬筋。他好像从没有见过建宁这般愤怒，这让他不知道这股怒火从哪里来，建宁深居简出，向来和和气气。

直到他见到李建宁面板上在来到雷火魔窟才新增的特质，让他心中忧虑。

【老祖宗的期望】

【家族卫道者】

深渊底下的青铜门仍然巍峨，庄严肃穆。布满浮雕的青铜门，却多了几分血色，一些在法力下烤焦的肉块黏连在门上，滴答滴答地落着油。

不知从何而来的剧烈法力，令原本在地底只有通过《遁地术》才能进入的地底破开了地面，成为了裂谷，青铜门似乎成为了裂谷之中的桥梁和阻拦。

天有阴云，却也留有一丝余辉从天空透入深渊的地面，偶尔一声惊雷，瞬息的光芒映照在深渊底下，足见弥漫的灰尘和两处崖壁不断滚落的碎石。

“哈哈哈...”

“好吃，都是我的，哈哈哈！”

“留点给我，再抢，我杀了你！”

雷霆时不时地在深渊底下映照出一些光亮，也映照出了青铜门前的一道道身影。

他们是命师，是天机阁带来的，在外界听起来庄严肃穆，推衍天命的命师！

只是此时的他们，却如同恶鬼。

他们在深渊的地底中跪着，寻找着，贪婪地在地上翻找。那是一块块的血肉，这些血肉里隐藏着磅礴的天地能量，散发着或浓或淡的光辉与仙力。

一个命师在地上捡起了血肉，睁着贪婪的双眼，慌张地捧着手里的血肉，躲藏在深渊最黑暗的角落里，随后张开已经充满血腥味的嘴，丝毫不顾肉块上沾满了肮脏的泥土，胡乱地往嘴里塞，一边啃食，一边含糊地低吼着，“还有...吃完还有，青铜门里还有！”

几个命师吃完了肉，他们如行尸走肉般在深渊里行走，丹田的法力让他们的法力在不断提升，他们的肌肉早已经令他们身上的衣裳碎裂，可见他们的肉体也在不断蠕动着。

忽然，他们停下了脚步，彼此之间瞧见了同一条被石头压住的手臂，顷刻之间他们双眼通红，疯了一般连滚带爬，推开了石头。命师们的手同时抓在那条血肉模糊的手臂上，然后如野狗一般趴在地上啃食着。

甚至有命师爬上了青铜门，摘下了一颗黏连在青铜门上的眼球，抬起头来，一手捏住眼球的血管，丢到了口中，由喉头滚下。

这一刻的青铜门外，恍若迎来了走出地府的鬼。

他们寻找着生肉，却丝毫没有意识到，深渊底下，迎来了两个人。

李建术和李建宁呆呆地站在阴暗的深渊之下。

此刻的他们似乎忘了所有的动作，如同傀儡一般呆呆站在原地，他们的灵魂似乎都已经被抽离。

青铜门的爆炸声间隔他们前来并不久，他们之前甚至听到了‘推啊’的呼嚎，爆炸声接连响了八次，他们也知道子孙们奋死阻止了敌人的入侵。

直到他们真到了青铜门下，才知晓因大乘修士碰撞而无法探查的此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家族的子孙究竟面对了一群什么样的人。

“大哥...”

命师们的魔音入耳，李建宁哽咽着，他身体颤抖着。

那些命师吃进嘴里的肉，是族人们的肉。

这种场景甚至没有炼人丹可怕，李建宁甚至在修行身体720处金丹的时候，见过自己的身体爆炸又被老祖宗修复的样子。可，他却从来没有感受到今日之恐怖。

他害怕到没有第一时间动手，甚至除了叫一声‘大哥’就再也没有别的话，只有身体里的三千规则，在不断的凝聚着，眼前这些命师们明明没有入魔，却如魔欢呼的身影挥之不去，似乎随着雷光印刻在了脑海里。

李建术也没有说话，他低下头。

他感觉到脚底有一些异样，他颤抖着挪开了大腿，看到了一根发白的手指。他喉头滚动一下，弯下腰去，随后用青筋暴起的手挖开了脚下的地面。

那是一个手掌。

手掌紧紧地攥着灵位，那是老祖宗的灵位。

直到李建术将手掌抓起来，他都分不清这是哪个孩子的手，就像他分不清深渊底下这些命师们嘴里咀嚼的是哪个孩子的血肉。

似乎是闻到了肉的血腥味。

深渊里瞬间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在在此轰鸣的雷声中，深渊在此恢复了片刻光芒，李建术见到了那一张张猩红且贪婪的双眼。

李建术去过天机阁，这些命师里，他甚至有认识的。这些命师曾经温文尔雅，大谈天下疾苦，悲悯众生，他们不是装的，他们是真的。

而现在...就为了他们李家人的肉，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才是李建术没有动作的缘由。

他意识到，深渊底下的可能不是命师，而是...天下人。

兄弟二人在深渊底下的时间恍若静止，那些命师却疯了一般朝着二人冲来，他们盯着的也只有李建术手上的手掌。

兄弟二人没有对视。

他们的法力在汇聚，四周的命师嘶吼着朝他们扑来，并没有掩盖兄弟低沉而平静，却又显得海啸即来的低沉声。

“大哥，我杀光他们。”

“消息已经传出去，这种人有多少，我们杀得完吗？”

“不是我们，是我。有一个杀一个，总有一天能杀完。大哥，你要把孩子们带去安全的地方。”

李建宁沉默了一下，望着昏暗的深渊和染血的青铜门，和那些已经非人的命师。

雷光渐渐驱散了深渊底下的黑暗和血色，他转过头去，建宁双目充血，黑暗却已经钻进了建宁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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