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两厢情愿,翁婿相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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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的这一场宴会,仍旧在其大内宅邸中举行,便是去年宫宴结束后高承信送张岱出宫时、向他指明的地点。
除了张岱之外,高承信作为高力士的代表,杨思勖的养子杨绍义,还有几名大太监也都各派代表参加。
飞钱的利润实在是太可观,哪怕高力士也一口吞不下,同样也承担不了王毛仲所施加的压力,所以他便也将其他大太监也都引入进来。尤其是杨思勖的加入,这才让王毛仲心生忌惮,不敢轻易用强,只能相约谈判来解决。
赴宴这一天,张岱先与高承信在其宫外家中碰头,又等到杨绍义等人到来,这才一起向大内玄武门而去。至于安孝臣和银环等护卫,则就都暂留高承信家中。
一行人除了张岱之外全是太监,倒让张岱更有一种业已打入阉党内部的感受。
因为仅仅只是一场订婚宴,所以王毛仲也没有邀请太多宾客,前来道贺的除了其北门下属之外,便是张岱和这群太监。
王毛仲的次子王守廉站在玄武门处接待宾客,如此姿态显得整个大内似乎都是他家庭院。
张岱也不由得感叹这王毛仲真的是疯狂在皇帝的雷区跳舞,公然的在北门结党营私,在大内安家又一副主人翁姿态,他不死谁死啊!
所以说人真的很复杂,当今皇帝对兄弟、对儿孙、对外朝的大臣全都防范甚严,但是对一些特殊的人又近乎没有底线的纵容。
这王毛仲作为禁军大将,当下的许多作为都已经过分到让人看不过去了,皇帝仍然对其包容忍耐,也实在让人好奇他的尺度究竟何在?
这其实也能体现出皇帝性格中的缺陷,一则是懒,就算王毛仲的职权比较特殊、不好寻找和培养替代者,但也不至于完全无人能够取代。
可皇帝从履极以来就一直维持北衙这样的人事局面,哪怕外朝执政班子都换了几茬,但北衙始终没有进行大规模的人事调整。
第二那就是自负了,大概在皇帝看来,王毛仲区区一介家奴而已,凡所荣宠皆由其赐,想要收拾他也不过是一念之间,所以对他一些违规犯禁也都视而不见、并不严加追究。
第三就是皇帝喜恶刑赏没有尺度,前期尚可以凭着理智和纳谏来有所克制,不至于过分的放纵一己的喜恶,可是随着越发的志得意满,也就越来越随心所欲。
张岱本身跟王毛仲倒也谈不上有多深刻的矛盾,无非这家伙自己献女不成转而迁怒自己,结果却崩了牙。
但若说实际的利益冲突,彼此实在没有,未来张岱无论在朝中谋职还是到地方做官,与之交集都不会多,大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同行的内官们看到王家这待客的架势,心里却都不是滋味。
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哪怕他们都是皇帝的心腹爪牙,但内官们都是一群身体残缺的人,王毛仲却妻妾众多、儿女满堂,甚至安家于大内,公然的结党营私。越是对比,太监们自然越是嫉恨。
“这霍公当真是死性不改啊,日前方遭一番敲打,而今又骄态复生!真不知还要经历怎样的教训,他才能懂得恭谨做人!”
高承信凑在张岱耳边,咬牙切齿的小声说道。原本他还自得于之前双方的交锋、内官们占了优势,可是这会儿又忍不住愤懑了起来。
张岱只是笑笑并不回话,他打定主意今天也不做什么出头鸟,只是安安静静的喝一顿喜酒,至于他们怎么分赃也都由得他们,反正不会少了自己所代表的武惠妃那一份。
王守贞这个被夺爵的庶人已经没有资格在外迎接宾客,今天也只是在宅内身着一身布衣、如奴仆一般内外导引。
当见到张岱到来时,他便阔步迎上来,殷勤作揖道:“某已在此专待六郎多时,六郎今日饮食戏乐凡有所需,告某即可!”
“这、这……”
高承信等人自知王守贞之前是个什么德性,如今看他如此判若两人的表现,一时间也都不免诧异不已。
“客从主便,倒也不需要额外的关照,你自去接引宾客即是。”
张岱摆摆手说道,王守贞闻言后先是恭声应是,却仍跟随在张岱身后并不离去。他待在这里,也是不想看过往那些北门朋友们的冷眼戏谑。
王毛仲今天也是一身盛装打扮,与人言谈都伴随着浮夸的笑声,言则必称今日大喜,但因为太过刻意的强调,反倒显得有些空洞虚伪、乏甚情绪支持。
原因也很简单,做皇帝的丈人才是他的夙愿,如今为情势所迫而退求其次,固然借此联姻可以更加强化他在北门的权势地位,但终究不是最优的选择,也就难怪他强颜欢笑了。
张岱登堂道贺,王毛仲倒也没有了太多的情绪变化,这小子顺妥的拿钱买药、很是补贴了一番他的损失,让他心中郁气稍稍化解了一些。
因此他这会儿倒也还能笑脸相迎,甚至还夸奖了张岱几句:“张郎才华高超、是春榜状头,肯来相贺,使我厅堂增光!”
“霍公过誉了,豪庭贵邸、比邻宸居,人臣之贵莫过于此,金璧辉煌,又岂需谁来辉映增光?”
张岱客气的应答两句,然后便退到了厅堂一旁不甚起眼的席位中去,等待宴会的开始。
尽管王毛仲并没有特意邀请太多宾客,但前来道贺的宾客仍然不乏,主要便是一干北门将士们。王毛仲与葛福顺可谓是北门权势最大的两人,如今他们将要结成亲家,北门诸将谁又敢无所表示?
张岱跟这些人自是不怎么熟悉,也乏甚共同话题,于是便在席中一边浅酌慢饮,一边听高承信等人介绍这些北衙的将领和他们彼此间的关系。
其实从当下的风俗而言,王毛仲跟葛福顺联姻倒也不算太突兀的事情,北衙内部也有许多类似的情况。
毕竟他们的交际圈子、人脉关系就这么大,虽然各自官爵不低,但外朝品秩相等的朝士们又不屑与他们结亲,寒门小户他们自己则瞧不上,袍泽之间儿娶女嫁,门第既相当,而且还能加深情谊、互相关照。
可问题是,底下人这么干也就这么干了,也没有太多人去关注,但是他们作为顶头的老大也这么干,所引起的关注和造成的恶劣影响那就要更加的严重了。
但这件事无论再怎么不妥,皇帝既没有开口表态制止,太监们纵使心有不满,也只能私下里唠叨抱怨。
张岱也只是旁听着,并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同时心里不无噱念道,圣人这不是也没禁止你们太监彼此联姻结亲吗?
正在这时候,外面响起一连串的喧哗叫嚷声,原来是新女婿登门送礼来了,张岱便也随着外人一起来到外堂看热闹。
门外一群身着鲜衣华服的北衙子弟们昂首阔步的行入庭中来,为首一个年纪二十出头,身形六尺有余,内里锦袍、外着半臂,打扮得跟个新年红包似的年轻人,大步来到站在堂前的王毛仲下方,叉手作拜道:“小子葛延昌,承蒙霍公厚爱,赐以娇女、纳为婿子,今日奉礼来拜,恳请丈人笑纳!”
周遭北衙子弟们闻言后纷纷鼓掌叫好,但也不乏人凑趣之余、眼中还闪烁着嫉妒之色,并有站在王毛仲身边的北衙将领笑语道:“耿公之子有些痴啊,今日只是具礼纳采,便称翁婿,言之过早啊!”
王毛仲自知并不是所有人、甚至就连他们北衙中人都未见得乐见这一桩婚事,闻言后便阔步走下阶来,大臂揽过这年轻人并大笑道:“此儿英壮,不亏其父风范,甚得我怀,勿谓言之过早,两厢情愿,难道还会有什么变数?”
周遭众人闻听此言,又都纷纷鼓掌叫好,而那年轻人葛延昌见这新丈人如此赏识自己,不免也笑逐颜开,一脸自豪。
耿国公葛福顺对于这一桩婚事也是非常的重视,送来的礼品也是非常的奢华丰厚,绫罗珠玉车载斗量,奇珍异宝琳琅满目,排列于庭前,看得人眼花缭乱、惊叹不已。
王毛仲对此排场也是颇感满意,拉着他这位新女婿便又返回堂中,引与同席款待。张岱也跟着其他的客人一起重返堂中,乐呵呵的看着这翁婿相得的喜乐画面饮酒吃菜。
有传菜的侍女入前来,其中一个突然向张岱席位一倾,张岱顺手一扶,侍女袖子里却有一枚木丸滚落出来,掉在了他与高承信之间。那侍女神色一慌,用手指了指木丸然后便匆匆转身退走。
张岱看到这一幕自是有些狐疑,待要俯身去捡木丸时,却见高承信已经先一步将此捏在手里,他便移席凑近过去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高承信只是微微摇头,没有多说什么,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张岱见状便也没有再多问,只道内官们都已经把眼线安插到了王毛仲的家里来,或在借此传递什么机要情报。
王氏厅堂中宾客欢宴,内堂里王毛仲的妻妾家眷们则在盘点着葛福顺家送来的礼品,不乏人啧啧叹息道:“耿公送礼手笔阔绰,小娘子有福了,在家有父母关怀,出嫁这样的权势门第,一生福禄享之不尽……”
“只可惜耿公家这位郎君人物差了几分,在诸北门子弟内也只是中流。”
在众人议论纷纷中,一名侍女匆匆自外行入,而后便疾行登上阁楼,入内小声道:“娘子,密信已经投给了那位张氏郎君……”
“他、他当时可有回应?”
内室帷下独坐的少女闻言后连忙站起身来,入前抓着侍女手腕疾声问道。
侍女闻言后摇摇头:“堂中宾客太多,婢子不敢久留,只是投书席内,恐被人觉,立即便退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