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5章 谣言如雪,见不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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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两日,松江府的街头巷尾便传开了风言风语。
“听说了吗?工坊里的女子都不守妇道,和男人同吃同住!”
“何止!我听说她们连孩子都不管,全丢给老人带,自己跑去工坊勾搭男人!”
“啧啧,这哪是工坊?简直是……”
谣言越传越离谱,甚至有人说工坊的女子都是被拐来的,不听话的就会被关起来。
卖炊饼的张婆子听到这些闲话,气得直跺脚:“放屁!我闺女就在工坊做工,规矩得很!谁再胡说,老娘撕了他的嘴!”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信了。一些原本打算送女儿去工坊的人家犹豫了,甚至有人偷偷把女儿从工坊领回来。
……
工坊里,文娘正带着女工们清点新到的棉纱,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她走出去一看,发现几个妇人正拉扯着一个年轻姑娘往外走。
“娘!我不回去!工坊好好的,我还能挣钱……”姑娘挣扎着,眼泪直掉。
“闭嘴!”妇人厉声喝道,“外头都传遍了,这工坊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你赶紧跟我回家!”
文娘快步上前:“这位婶子,工坊规矩严得很,绝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妇人冷笑:“你是工坊的人,当然替工坊说话!我闺女要是在这儿坏了名声,以后还怎么嫁人?”
文娘还想再劝,可妇人已经拽着女儿走了。周围的女工们面面相觑,神色不安。
柳娘小声问:“文管事,外头……真的传得那么难听?”
文娘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别听那些闲话,咱们行得正坐得直,怕什么?”
可话虽如此,她心里却沉甸甸的。
……
驿馆内,朱幼薇正翻看着工坊的账册,春杏急匆匆跑进来。
“郡主,不好了!外头都在传工坊的坏话,已经有好几个女工被家里人带走了!”
朱幼薇眉头微皱:“谁传的?”
“不清楚,但肯定有人在背后捣鬼。”春杏咬牙道,“要不要让国公爷派人查查?”
朱幼薇合上账册,淡淡道:“不用查,我知道是谁。”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工坊。
“谣言止于智者,但百姓往往不是智者。”她轻声道,“既然他们想用谣言逼我们低头,那我们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规矩’。”
……
翌日清晨,松江府衙前突然贴出一张告示,引得无数人围观。
“巾帼工坊即日起招募男工,月钱二两,包吃住!”
人群哗然。
“男工?工坊不是只收女子吗?”
“是啊,怎么突然招男的了?”
告示旁边,文娘带着几个女工站着,神色平静。
“工坊扩建,需要人手。”她朗声道,“不论男女,只要肯干活,工坊都收。”
人群中,几个原本还在传谣言的布商愣住了。
“这……这什么意思?”
文娘看向他们,微微一笑:“工坊不是来抢生意的,是来给大家活路的。若有人不信,欢迎亲自来看看。”
……
太白楼里,沈掌柜脸色铁青。
“招男工?这不是打咱们的脸吗!”
李崇义皱眉:“他们这是要堵住悠悠众口。”
沈掌柜咬牙:“那咱们怎么办?”
李崇义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不急,谣言已经种下,没那么容易消。咱们再添把火。”
……
晨雾未散,松江府衙前的青石板路上已经挤满了人。卖炊饼的张婆子刚支起摊子,就听见隔壁茶肆里传来压低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工坊里那些女子夜里都不回家。”穿绸衫的布商挤眉弄眼,“我家隔壁的刘二亲眼看见,半夜还有男人往工坊后门钻。”
戴瓜皮帽的老者啐了一口:“造孽啊!好好的姑娘家,进了工坊就学坏。”
张婆子气得抄起擀面杖:“放你娘的屁!我闺女在工坊干了两个月,每日戌时准点回家。你们这些烂舌头的,见不得人好是吧?”
布商缩了缩脖子,声音却更大了:“谁不知道工坊给的钱多?指不定是做什么勾当.”
谣言像长了腿,晌午就传遍运河两岸。码头扛活的吴老二刚卸完货,就被媳妇拽到墙角。
“当家的,闺女不能去工坊了。”媳妇眼眶通红,“今早买菜时,王婶说工坊里.”她声音越来越小,“说姑娘们要陪客人才给工钱。”
吴老二额头青筋暴起:“放他娘的狗屁!郡主娘娘开的工坊,能是那种地方?”
可等他走到街上,发现连酒肆里都在传。三个醉汉围着卖唱女调笑:“小娘子不如去工坊,躺着就把钱挣了.”
“啪!”
卖唱女的琵琶砸在醉汉头上。她抖着声音喊:“我妹子在工坊纺线养家,你们再胡说,我拼了命也要撕烂你们的嘴!”
暮色四合时,谣言已经变成骇人听闻的故事。城南贫民窟里,几个妇人围着油灯窃窃私语。
“听说工坊拐孩子呢。”刘婶子搂紧怀里的闺女,“染坊赵师傅的外孙女,进去三天就不见了。”
角落里突然传来“咣当”一声。柳娘打翻了水盆,脸色煞白:“胡说!我闺女在工坊学识字,昨日还.”
“那你敢不敢现在去工坊看看?”刘婶子尖着嗓子,“听说夜里能听见孩子哭,都是被药哑了嗓子做苦工的!”
柳娘浑身发抖,抓起油灯就往外跑。夜风卷着碎雪,吹得灯火明明灭灭。她深一脚浅一脚跑到工坊,却见大门紧闭,只有账房还亮着灯。
“文管事!”柳娘拍着门板哭喊,“我闺女呢?让我见见闺女!”
门“吱呀”开了。文娘端着油灯站在光晕里,身后跟着揉眼睛的小桃。
“娘?”小姑娘扑过来抱住柳娘的腿,“我在学算盘呢,文婶子说学好了能当账房先生.”
柳娘腿一软跪在地上,眼泪砸在闺女发顶。文娘默默扶起她,转头对值夜的女工道:“去把后院的孩子们都叫来,让爹娘领回去看看。”
不多时,工坊门口聚起二十多个孩子。有哼着新学歌谣的,有炫耀工装口袋里的糖块的,最小的才五岁,正趴在姐姐背上打哈欠。
谣言却比真相跑得更快。次日清晨,运河边的告示栏前,李崇义摇着折扇对人群道:“诸位想想,女子就该相夫教子。如今工坊让她们抛头露面,迟早要出乱子。”
“李相公说得对!”沈家管事在人群里附和,“昨夜工坊突然放孩子回家,分明是做贼心虚!”
卖鱼的王大嫂突然挤到前面,叉腰骂道:“放你娘的屁!我闺女就在工坊,昨夜是文管事好心,怕我们担心才让孩子回家住。”她指着李崇义的鼻子,“你们这些读书人,见不得穷苦人过好日子是吧?”
李崇义折扇“啪”地合上,冷笑道:“粗鄙妇人懂什么?《女诫》有云.”
“《女诫》能当饭吃?”染坊春妮的爹突然吼了一嗓子,“我闺女在工坊一月挣三两银子,家里盖了新瓦房。李相公要是看不惯,不如先借我十两银子买米?”
人群哄笑起来。李崇义脸色铁青,甩袖要走,却撞上匆匆赶来的驿丞。
“让开!”驿丞满头大汗,“八百里加急,杭州工坊的娘子军要来松江了!”
整个松江府突然安静下来。
太白楼雅间里,沈掌柜的茶盏“咣当”掉在地上。他哆嗦着抓住李崇义的袖子:“完了.去年杭州传谣言的那几家,都被娘子军砸了铺子”
李崇义强作镇定:“怕什么?她们敢动手,正好坐实了悍妇的名声。”
“你懂个屁!”沈掌柜破口大骂,“那群娘子军是跟着郡主拼过来的,去年杭州府衙的差役想拦她们,被打断三条腿!”
窗外忽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两人扑到窗前,只见一队蓝布工装的女子列队走过长街。她们腰间别着纺锤,肩上扛着缠了红绸的扁担,步伐比漕帮的汉子还整齐。
领头的妇人突然抬头,刀锋般的目光直刺二楼窗口。沈掌柜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去去请周老太爷.”
……
谣言像瘟疫一样在松江府蔓延。
城南的茶肆里,几个闲汉正添油加醋地编排工坊的闲话。
“听说那些女工白日纺纱,夜里陪客,工钱都是睡出来的!”
“可不是?我表兄在码头亲眼看见,半夜有男人往工坊后门钻……”
话没说完,茶肆的门帘“唰”地被掀开。一队蓝衣女子鱼贯而入,腰间纺锤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领头的妇人三十出头,眉角有道疤,正是杭州娘子军的教头林三娘。
“刚才是谁在嚼舌根?”林三娘目光扫过众人。
那几个闲汉缩了缩脖子,穿灰布衫的瘦子强撑着道:“关你屁事!”
林三娘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块铜牌拍在桌上。
“杭州巾帼营百户林三娘,奉郡主令彻查谣言。”她手指点了点瘦子的胸口,“你,跟我们走一趟。”
瘦子脸色大变,转身就要跑,却被两个娘子军一左一右架住胳膊。
“放开我!官府拿人也要讲证据!”
林三娘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松江府衙的缉捕文书,要看吗?”
茶肆里顿时鸦雀无声。
……
运河码头上,朱幼薇正带着文娘清点新到的棉纱。远处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队穿短打的汉子小跑过来,领头的竟是周德海。
“郡主!”周德海喘着粗气,“沈家派人去杭州散布谣言,说工坊女子都是……”
朱幼薇抬手打断他:“我知道。”
她转身从春杏手里接过一封信,递给文娘:“杭州娘子军今早入城了。”
文娘展开信纸,越看眼睛越亮:“林教头带人抓了七个造谣的?”
“不止。”朱幼薇望向城东,“这会儿该到太白楼了。”
……
太白楼二楼雅间,李崇义正和沈掌柜对饮。
“李相公这招高明。”沈掌柜眯着眼,“谣言一起,工坊招不到人,自然……”
窗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李崇义推开窗,脸色骤变。只见一队蓝衣女子列队走过长街,最前面押着七八个垂头丧气的闲汉,每个人脖子上都挂着木牌,上面用朱砂写着“造谣生事者”。
林三娘敲响铜锣,声如洪钟:“诸位父老看清楚了!这些就是造谣工坊的歹人!郡主有令,再有人污蔑工坊女子,一律按诽谤罪论处!”
人群炸开了锅。卖鱼的王大嫂挤到最前面,指着其中一个闲汉大骂:“好你个刘二!前日还跟我家借钱,转头就编排我闺女!”
那闲汉缩着脖子不敢抬头。
二楼窗口,沈掌柜的酒杯“当啷”掉在地上。李崇义猛地关上窗,脸色铁青:“娘子军怎么会来松江?”
……
府衙前广场上,朱幼薇亲自擂响了登闻鼓。
鼓声震得树梢麻雀乱飞,百姓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林三娘押着造谣者跪在台阶下,文娘带着二十多个女工站在两侧,每人手里都捧着账本和纺锤。
赵知府匆匆赶来,官帽都戴歪了:“郡主这是……”
“请大人主持公道。”朱幼薇指向那群造谣者,“这些人污蔑工坊女子清誉,按《大明律》,该当何罪?”
人群里立刻有人喊:“掌嘴八十!”
“游街示众!”
赵知府擦了擦汗,正要开口,忽听一阵骚动。周老太爷拄着拐杖挤到最前面,身后跟着十几个周家子弟。
“老朽作证!”老太爷声如洪钟,“工坊女子个个清白勤勉,这些歹人该重罚!”
他转身对围观百姓拱手:“诸位若不信,现在就可以去工坊看看。老夫以周家百年声誉担保,绝无那些腌臜事!”
人群安静了一瞬。
卖炊饼的张婆子突然冲出来,一把揪住刘二的耳朵:“走!跟我去工坊!要是找不出你说的那些龌龊事,老娘今天活撕了你!”
……
工坊大门敞开,上百名娘子军持纺锤列队而立。
朱幼薇带着众人穿过纺纱区,染布区,最后停在食堂前。
“看清楚了吗?”她问那些造谣者。
刘二腿肚子直打颤。食堂里摆着二十张长桌,女工们正排队打饭,每人碗里都有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几个五六岁的孩子在角落认字,教书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秀才。
“这……这不可能……”刘二结结巴巴道,“明明有人说……”
林三娘一脚踹在他膝窝:“谁说的?指出来!”
刘二扑通跪地,抖着手指向人群外围。
沈掌柜正要溜走,却被两个娘子军拦住去路。
……
暮色降临时,运河上漂着七盏莲花灯。
朱幼薇站在岸边,看灯影顺流而下。
“沈家赔了三千两银子。”陈寒把披风搭在她肩上,“李崇义被革了功名,发配边疆。”
文娘捧着新拟的招工名册过来:“郡主,今日又有八十多人报名。”
名册第一页写着“周德海”三个字。
朱幼薇笑了:“周家这是要改换门庭?”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娘子军们收队回营,蓝衣身影渐渐融进夜色里。
谣言如雪,见不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