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在官守制?王锡爵:陛下不能赢,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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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在官守制?王锡爵:陛下不能赢,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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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中。

六科廊、内阁值房前。

数名内廷宦官正在清理翰林院编修吴中行、翰林院检讨赵用贤、刑部员外郎艾穆、刑部主事沈思孝四人用米浆糊在门上的奏疏。

官员被逼得用米浆糊贴奏疏,实乃当朝先例。

可惜,为时已晚。

因四人的奏疏,言辞犀利,角度各有不同。

还未被销毁,便传遍了京师的各个衙门。

四人的奏疏,既是对张居正选择“在官守制”的反对,又是对冯保将反对奏疏强行留中或烧掉的抗议,且还打了一众不敢言事官员的脸。

翰林编修吴中行的奏疏猛攻张居正的私德。

他先从孝道入手。

称张居正与其父几乎十九年没见面,而今其父逝于千里之外,已成永别,再不丁忧,实属不孝。

“父子相别十九年矣,子之由壮至强,由强至艾;与其父从衰至白,从白得老,音容相睽,彼此未睹。而今长逝于数千里之外,遂成永诀。”

之后,他又从礼制纲常入手。

“贤者,礼义之宗也,矧位当天下之重任,则身系海内之具瞻,必正己然后可以正百官,而后可以正万民,其理有必然者。”

直白来讲就是——

丁忧守制乃是祖宗成宪,皇帝可以夺情留用,但臣子若答应下来,就是违背礼制,张居正若选择留任,就不配再任当朝首辅。

相对于吴中行以“不孝不贤”攻击张居正的私德,翰林检讨赵用贤的奏疏,则是全篇都在攻击小万历。

赵用贤认为,张居正一再请求丁忧守制,小万历不断“夺情”挽留,甚是不妥。

此举,将会毁掉张居正积累多年的勋望。

“陛下所以不允辅臣之请者,岂非谓朝廷政令赖以参决,四海人心赖以观法乎?辅臣之勋望积之以数年,而陛下顾败之于一日,臣又不知陛下何忍而为此也!”

刑部员外郎艾穆与刑部主事沈思孝则是联名上疏,死谏进言,比前两人更加激进。

“顷大学士张居正有父之丧,朝廷援杨溥、李贤事例,夺情勉留……纪纲风俗将大坏而不可反矣。矧今星变未消,火灾随继,天地祖宗之灵,所以儆圣衷者益惓切焉。臣又安得以无言责而缄默苟禄哉,即进言以死,而万古纲常获赖以明,则臣虽死犹生也。”

这二人皆认为:若将张居正夺情留任,则纲常大坏,以后大明的天灾将会越来越多,整个大明都会因此遭上天惩罚。

……

四人的奏疏一时又引发了一堆反对张居正“在官守制”的奏疏出现在通政使司中。

有官员们守在通政使司中。

准备监督通政司当值官吏将奏疏送往内阁或小万历面前,使得冯保根本没机会也不敢再将奏疏烧掉。

与此同时。

此事传到民间后,在许多书生士子中间又形成了一种更为“炸裂”的说法。

“张江陵贪恋相位,预谋夺情。”

民间盛传:张居正不愿离朝,故而命吕调阳、马自强、殷正茂三人上奏援引杨溥、李贤事例,使得皇帝下诏夺情,并与司礼监太监冯宝勾结,烧毁或留中官员奏疏,使得皇帝听不到反对之声。

这种传言,足以让张居正身败名裂,被天下人唾骂。

……

午后,文华殿内。

吕调阳、马自强、殷正茂三人将吴中行四人的奏疏与民间所传的“张江陵贪恋相位,预谋夺情”之言论,尽数汇禀给了小万历。

小万历不由得勃然大怒。

“这群只知守制的蠢货,元辅回乡,谁能撑起新政改革?谁能解决这御案之上无数繁琐的政事?他们不为朕着想,不为大明的江山社稷着想,只会以礼制行事,实在是愚昧无知,朝廷养他们有何用?”

“咳咳……”

听到此话,马自强立即咳嗽起来。

刚才小万历之言甚是粗鲁,一国之君绝不应在文华殿内说这些话语。

小万历缓了缓,望了一眼一旁记录起居注的翰林修撰王家屏,然后看向三大阁老。

“三位阁老,接下来该如何做?”

吕调阳、马自强、殷正茂三人互视一眼,都是一脸无奈。

他们知晓使得张居正夺情留任有难度,但没想到难度这么大。

官员们除了骂张居正,将他们与小万历也都骂上了!

此四人的奏疏就像一把火。

将那些反对夺情官员的情绪彻底点燃了起来。

如今。

全朝堂最有主意的人张居正,正在家中伤心难过,估计他听到朝堂民间的抨击谩骂之声,会更加难过。

吕调阳三人知张居正也有留朝之心,然此事根本无法让张居正站出来解决。

张居正若敢自言留朝,将会被无数人辱骂,将会被认为大不孝,猪狗不如,名声将臭到极致。

而另外一个经常有主意的人,沈念。

此刻正在翰林院修史馆中忙碌着校对史稿。

马自强笃定沈念一定会支持张居正夺情留任,因为沈念清楚地知道张居正对当下的大明意味着什么。

但他不愿让沈念开口。

故而为沈念布置了诸多事务,让他无暇关心此事。

马自强做了最坏的打算。

若张居正最后还是丁忧回乡守孝,依照他与吕调阳的体力与能力,根本不足以担负起当下的内阁重担。

吕调阳与马自强,一个比张居正大九岁,一个比张居正大十二岁。

之所以没能做到首辅。

正是因为他们没有张居正那种杀伐果断,敢于担当的魄力。

二人能在新政中充当副手,但却很难担得起新政改革的担子。

当二人体力不足或朝堂生乱之时。

小万历无奈之下,不是令徐阶归来担任首辅,便是令张四维入阁。

这两人是有能力主持朝堂大局的人。

然他们若成为首辅,二十七个月后,张居正归来,可能就没了位置,可能新政就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并且。

一旦内阁重组,便会有大批官员被降职或外放。

沈念在许多官员眼里,就是张居正的人,且在“苦一苦百姓不如苦一苦官员”的理念上,比张居正还要狠辣。

若他站出来支持张居正,立即就会遭到诸多官员的围攻。

马自强不想让沈念此时站在风口浪尖,故而不让他参与此事。

他向小万历汇禀后,小万历也非常认可。

沈念不言不奏,已是对张居正的支持。

当下。

此事的决定权,在小万历手里。

小万历本想着自己表明态度后,官员们便会妥协,没想到一下子钻出如此多的拗官员。

……

小万历见吕调阳、马自强、殷正茂一直不言,不由得有些着急了。

“立即传唤四人吧!朕要与他们理论一番,他们若改变想法,撤回奏疏之言,朕可以既往不咎,若固执己见,冥顽不灵,朕便杀鸡儆猴,用他们来堵天下官员的嘴!”

听到此话,吕调阳与马自强都皱起眉头。

小万历显然是想学嘉靖皇帝那时的大礼议之争,官员反对,便廷杖,便罢职。

二人刚想出言反对。

殷正茂立即拱手道:“陛下,臣以为此策可行,只要让这四个刺头妥协,其他官员便不敢再上谏了!”

殷正茂看不惯当朝很多“不会做事,只会挑毛病”的官员,且非常喜欢用重刑。

他若为首辅,可能午门前或诏狱内每日都有官员受杖的哭声。

听到此话,吕调阳与马自强皆放下了反对的念头。

当下,已别无他法。

……

半个时辰后。

翰林院编修吴中行、翰林院检讨赵用贤、刑部员外郎艾穆、刑部主事沈思孝来到了文华殿。

四人挺胸昂头,面色严肃,给人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小万历看向四人,想说服他们。

此时的小万历已学会了许多论辩小技巧。

比如:语未出而泪先流。

小万历先是哽咽了一下,然后红着眼睛说了起来。

“元辅张先生受先帝付托,佐朕冲年,安定社稷,关系至重……臣子之节,莫过于忠,朝堂难离元辅,新政难离元辅……父制当守,君父尤重,朕欲准过七七,照旧入阁办事……”

小万历将张居正对朝堂,对新政,对自己的重要性统统表述了出来。

小万历本想着能感化四人。

哪曾想他刚说完,四人竟也都眼眶带红,直接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四人先是自责自身无能,不能辅政,然后开始从祖宗成宪、古之孝道、丁忧之制、往昔范例等多个方面反驳小万历。

只要小万历反驳。

他们便会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高声道:“陛下,臣求死!”

这四人俨然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且确实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召对。

“臣求死!”四人发表完观点后,再次磕头。

小万历差点儿没被气死,当即有了脾气。

“好,好,你们求死是吧!来人啊,将四人关入诏狱,明日午时,午门前廷杖,一人八十杖,然后发原籍为民,永不叙用,不……直接发极边充军,遇赦不宥!”

说罢,小万历长袖一甩,朝着偏殿走去。

八十杖,足以将他们打残甚至打死,即使侥幸活着,充军之后,若身体较弱,大概率活不到一年。

这种惩罚,属于非常极端的重惩,俨然是学会了他祖父嘉靖皇帝那一套。

“杀鸡儆猴,与朕作对,朕便重惩你。”

三大阁臣知晓小万历正在气头上,都没有劝说,他们当下想不出更好的主意。

……

很快。

小万历严惩四人之事便在京师各个衙门传播开来。

很多官员心中大骇,连忙将留中在禁中的奏疏要回,也有官员冒着被重惩的风险,上奏为四人求情。

……

不到半个时辰,沈念也知晓了此事。

小万历此等做法,沈念显然是不赞同的。

如此做,只能激化矛盾。

当年的嘉靖皇帝通过大礼议之争,直接打断了一众官员的脊梁骨,使得皇权空前强大。

但小万历还不具备这个能力。

他若与群臣闹掰,还无张居正相帮,大明朝堂日后可能会是一地鸡毛。

另外,沈念也不想小万历变成强势的嘉靖皇帝,一旦皇权独大,臣权沦为附庸,大明必将走向衰落。

就在沈念想着如何解决此事时,申时行与王锡爵来到他的屋内。

这二人二话不说。

先关门,后上栓,然后搬了两把椅子坐在沈念的面前。

申时行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子珩,你应该知晓陛下重惩吴中行四人的事情了吧!”

沈念点了点头。

申时行看向沈念,继续道:“当下,朝堂已经快要乱了!陛下与三阁老不能再强行夺情了,若明日吴中行四人受刑,君臣之间的矛盾将无法挽回!”

“我们二人写了一道奏疏,你看一看,我们希望你能与我们联名上谏!”王锡爵将怀中的奏疏拿出,递给沈念。

沈念打开奏疏,认真看了起来。

此奏疏的内容主张是:支持张居正回家奔丧守制,以全忠孝大节。

二人的语气比较委婉,但与吴中行四人表达的观点几乎一样。

“丁忧守制,实乃万古之纲常,不可因张居正而废!”

申时行见沈念看完了内容,道:“即使陛下不同意此奏疏所言,总不至于将我们三人都廷杖八十,发极边充军吧!此奏疏不一定能解决此事,但却能护下吴中行四人,此四人进言无错,不应被如此重惩!”

二人觉得,在朝臣之中,沈念在小万历心中的地位仅低于张居正,定然不舍得将沈念发极边充军,故而恳请沈念与他们联名上奏。

王锡爵见沈念微微皱眉,又道:“子珩,此夺情之事,不仅涉及礼制,而且还涉及皇权是否会膨胀。当下陛下还未亲政都如此以皇权压人,日后待其亲政,恐怕咱们做臣子的就更无话语权了,历朝历代,一旦皇帝独断专行,距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所以,此次,陛下不能赢,阁老不能留!”

沈念想了想,举着此奏疏道:“此奏疏不治标更不治本,还会使得我们与陛下对立,并且令张阁老丁忧回乡二十七个月,我不愿意!”

“我在想,有没有更好的策略,使得陛下满意,张阁老满意,百官也能满意!”

“天下有这样的策略吗?你想到了吗?”申时行与王锡爵一脸期待地看向沈念。

沈念微微摇头,道:“还没有,但应该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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