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章 体制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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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自然是柳玉红打过来的，说舅舅在外面等她，要当面给她道歉。
许婷满脸不情愿，柳玉红便劝道：“婷婷，你舅舅其实没坏心思，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他，是妈之前跟他提过这事儿，怨妈当时没了解清楚，就把你带过去了。”
许婷不满道：“妈，舅舅他哪是道歉？他是知道我和杨明在跟陈市长吃饭，害怕了，对吧？”
柳玉红叹了口气：“不管怎样，他是你舅舅，是长辈，你也就这么一个舅舅了。”
柳玉红的话像根细针扎进心口。许婷想起去年二舅住院时，母亲在病床前抹泪的样子。曾经热热闹闹的兄弟姐妹，已经只剩下一个小舅了。考虑到母亲的感受，许婷闭了闭眼，虽然不情愿，还是答应了：“妈，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许婷犹豫片刻，跟杨明等人打了声招呼，便离开包厢。此时，柳洪伟和朱建国已在包厢门口等着。一见到许婷，柳洪伟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急忙往旁边走，朱建国也满头大汗地跟着，脸上满是讨好的笑。
“婷婷，舅舅专门来给你道歉的。”走到稍隐蔽的地方，柳洪伟急忙解释，“今天的事儿是舅舅不好，但真不是有意的。我本来想着朱区长现在也单着，就让你妈带你来见见，我真不知道你有男朋友，要是知道肯定不会瞎撺掇，你就原谅舅舅吧。”
朱建国也赶忙解释：“许小姐，这其实是个误会。我爱人前年去世了，柳总就想帮我介绍。我承认许小姐很优秀，我很欣赏你，但刚刚酒桌上的冒犯真不是故意的，只是喝多了上头，失了分寸。我和你舅舅是老朋友，他很清楚我的为人，一般绝不会做出这种毛手毛脚的事。请你一定原谅我！”
许婷抱着手臂后退半步，指尖不自觉攥紧袖口，目光扫过朱建国时像碰到脏东西般迅速撇开。她知道该给母亲面子，所以不想跟舅舅计较什么，但是这个朱建国，想到刚刚酒桌上那油腻的眼神和那只肥厚的手，此刻仍让她胃里翻涌。
朱建国见许婷脸色不对，看了眼柳洪伟，又说：“许小姐，我是真诚道歉。这么多年我和柳总亲如兄弟，看在我这么多年帮衬的份上，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真是喝醉了，一时糊涂啊。”
“对对对，朱区长平时不这样，都怪我没把情况跟你妈说清楚，才搞成这样。”柳洪伟懊悔地帮腔。
朱建国虽慌张，却知道给自己找机会，特意强调和柳洪伟亲如兄弟——言外之意，如果自己出问题，柳洪伟也脱不了干系。
许婷不是傻子，自然听出玄机。她虽然不清楚舅舅和朱区长牵扯有多深，但知道如果真跟陈市长或杨明告状，以杨明的脾气，朱建国肯定倒霉，而朱建国倒霉很可能连累舅舅。
一想到母亲那句“你就这么一个舅舅了”，许婷心又软了。
“舅舅，既然是误会，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唉唉唉……”柳洪伟心头大喜。
许婷又看向朱建国：“朱区长是领导，又是我舅舅的朋友，我不想把事闹大，但还请您以后自重。”
“是是是……”朱建国恐慌地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许婷说完转身要走。
“婷婷，你等一下。”柳洪伟赶忙叫住她。
“还有什么事？”许婷停下脚步问。
柳洪伟看了眼朱建国，讨好地笑：“刚刚我和朱区长跟你男朋友闹了点不愉快，也想给他道个歉，你能不能帮我跟他说一声？”
许婷听了心里有些畅快，脸上却仍摆着不情愿的样子，磨磨蹭蹭又回到杨明的包厢。
几分钟后，杨明被许婷从包厢里拉出来。许婷虽然只说舅舅要道歉，但杨明看她表情就知道她不想计较了，便跟着出来——他不想让许婷难做，而且其中一个还是舅舅，以后肯定还是要相处的。
见杨明出来，柳洪伟立刻急步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满脸堆笑：“小杨，舅舅刚刚喝多了，没了分寸，你千万别介意！来来来，我们到包厢里去，我敬你三杯。”
朱建国也满脸赔笑：“杨先生，刚刚是我失了礼数，请一定海涵，一会儿我也敬你三杯赔罪！”
回到386包厢，见四人进门，原本焦急等待的众人立刻全都站起来，脸上满是讨好的笑——他们得知杨明在陪陈市长吃饭后，都动了攀附的心思。
能跟陈市长同桌吃饭的人，肯定不简单，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私底下连跟陈市长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很快，柳洪伟倒了三杯酒，端着酒杯说：“小杨，祝你工作顺利、步步高升，也祝你和婷婷的爱情甜甜蜜蜜！”说着一饮而尽，一口一杯。
朱建国此时早已没了傲慢姿态，满脸堆笑：“杨先生，许小姐，我为刚刚的失礼赔罪。”说完也连干三杯。
杨明见状不想再计较，便端起杯子喝了三杯酒。
等杨明喝完，柳洪伟拉着他到主位坐下，指着桌子说：“小杨，多吃点菜。”话锋一转，又明知故问，“对了，陈市长还在包厢吗？我和朱区长，还有闫局长、马局长都想去拜会一下，敬杯酒，你能不能帮我们进去通报一声？要是陈市长允许，我们现在就过去。”
杨明知道他们为什么道歉，便道：“我带你们过去没问题，但陈市长见不见你们，我就不知道了。”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杨先生去通报一声就行。”朱建国附和道。
杨明点点头，缓缓起身，率先走出包厢。柳洪伟、朱建国和其他干部紧紧跟上。
到门口时，杨明带着许婷推门而入。柳洪伟站在门口第一个，其他干部按职务高低整齐排在后面，神情紧张——朱建国不停拍打整理西装，生怕有灰尘或头屑落进陈市长眼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这些干部要的并不多，也不指望立刻得到什么。在体制内，能被大领导记住就是隐性资本。混个脸熟意味着下次见面时可能多一句“我记得你”，酒桌上多敬一杯酒或许就攒下“眼活”的印象，而这些，都可能在某次提拔公示前成为压倒竞争者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这种现象，也是体制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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