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二圣评诗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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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景宁帝素来喜爱诗词,自己一生也写了千余首诗词。
这日,景宁帝闲来无要事,忽起了雅兴,命袁时、袁历、袁昼三位皇孙将平日所作诗词呈上,在乾清宫暖阁内细细品评。
暖阁内地龙烧得正旺,鎏金熏笼里燃着龙涎香,景宁帝倚在黄缎靠枕上,就着透窗而入的冬日暖阳,逐首翻阅着三位皇孙的诗词。
先是二十一岁的三皇子袁时呈上的一迭诗词稿。景宁帝才看了三五首,眉头便皱了起来。但见那纸上字迹虽工整,诗句却多是堆砌辞藻,全无灵气,不禁摇头叹息:“此子实乃庸才!”
待翻到十四岁的四皇子袁历的诗词稿,却是厚厚一摞,虽多数平平,却也有几首可圈可点。
最后是十三岁的五皇子袁昼的寥寥数页诗词稿。景宁帝匆匆览过,尽是些稚嫩语句,不由搁置一旁。
景宁帝心生感慨:“老四的这三个皇子,果然只有历儿天资不凡!”
正沉吟间,忽想起一事,心头微动:“倒是那个流民间的袁易,天资卓绝,文武兼备,只不知此子的诗词造诣如何?”
恰在此时,太监来报泰顺帝求见。
景宁帝整了整衣冠,传人进来。
泰顺帝行礼毕,先奏了两件朝政要事。
议罢正事,景宁帝便将方才评诗之事娓娓道来:“朕今日看了三个皇孙的诗作,历儿确是可造之材,袁时、袁昼却……”着摇了摇头。
泰顺帝垂首道:“父皇明鉴,儿臣平日也觉历儿最是聪慧。”
景宁帝忽然话锋一转:“皇帝倒是还有一个儿子,那便是袁易。你即刻派人去寻他,命他将平日所作诗词誊录呈上。”略一沉吟,又补充道:“要派人盯着,莫让他拿旁人诗词充数。朕想探其诗词才学,又恐有人暗中相助,故有此叮嘱。”
泰顺帝心头一震,面上却不露分毫,恭声应道:“儿臣遵旨。这就派人去办。”
……
……
神京东郊。
姜家书房内,青烟袅袅,一片静谧。姜念正独坐其中,细读《资治通鉴》。
忽闻御前侍卫任辟疆登门,姜念下意识以为又是泰顺帝召见,忙搁下手中书卷,命女眷及下人们速速回避,整了整衣冠,急步往二门外迎去。
但见任辟疆身旁立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约莫四十上下年纪,着一袭织锦袍子,腰间悬着牙牌,一双细眼似睁非睁,透着精明。
姜念认得这太监,乃是泰顺帝的心腹太监葛瑞。
姜念将任辟疆、葛瑞二人迎入正房后,方正式与二人行礼招呼,对葛瑞笑道:“您倒是稀客,叫寒舍蓬荜生辉了。”
葛瑞道:“我奉圣上口谕,特来叨扰姜侍卫。”
任辟疆随即道明来意:“圣上欲观姜侍卫平日所作诗词,特命下官与葛公公来取。圣谕特意嘱咐,须得亲眼看着姜侍卫誊录,不可……”到此处略一迟疑。
葛瑞接口道:“不可拿旁人诗词充数。”罢眯着眼打量姜念神色。
姜念心头一震。他知道泰顺帝也喜好诗词,但泰顺帝日理万机,怎会突然对他的诗词如此感兴趣?又见葛瑞目光灼灼,顿时明白这太监分明是来监视的。当下不动声色道:“微臣拙作,恐污圣目。既然圣命难违,这便去书房誊来。”
心中则暗道:“好在平日确有些诗词,再临时作一首好的,想来多半能趁机获取泰顺帝的赏识。”
三人移步书房。
葛瑞眼尖,瞥见案头摊开的《资治通鉴》,那书页上批注犹新,不由笑道:“姜侍卫倒是好学问,又这般勤勉,难怪圣上青眼有加。”
姜念谦道:“不过消遣罢了,怎敢当此谬赞。”
着从书橱里取出一个紫檀匣子,启开时发出“咔嗒”轻响,里头齐齐整整迭着一些诗词稿,墨香犹存。
任辟疆与葛瑞一左一右立于案旁,四道目光如影随形。但见姜念挽袖研墨,腕底生风,狼毫在纸上行走如飞,不多时便将旧作誊了二十余首。字迹遒劲处如苍松卧涧,婉转处似游龙戏水。
誊罢旧作,姜念忽又提笔蘸墨,写下“新作”一首。那诗题为《竹石》,写道: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任辟疆读罢,眼中精光一闪,击节道:“好个‘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姜侍卫此诗,倒是别具风骨,不俗套。”
姜念搁笔谦道:“任侍卫过奖了,不过偶有所感。”心中暗忖:“前世郑板桥的传世佳作,自然非同凡响。”
待墨迹干透,任辟疆取出一方杏黄锦囊,将诗词稿心纳入,又用黄绫细细裹了,这才笑道:“咱们这就回宫复命,姜侍卫静候佳音便是。”
罢与葛瑞告辞而去。
姜念送至大门外,望着二人骑马远去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觉立在阶前出神。一阵朔风掠过,吹得他衣袂翻飞,这才回过神来。
他折返书房,重又铺开一张纸,提笔将方才那首《竹石》再誊一遍。
正写到“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时,忽闻得门外轻轻三声叩响,如珠玉盘。
“进来。”姜念头也不抬道,手中狼毫未停。
只见元春款款而入,身着家常袄儿,外罩一件比甲,鬓边只簪一支羊脂白玉簪子,通身上下不算奢华,却自有一段天然风流体态。
她轻移莲步至案前,见姜念正自运笔如飞,不由驻足细看。待看清纸上诗句,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顿时一亮,如星辰乍现。
“大爷又在作诗么?”元春柔声问道,声音似春风拂柳,眼中则闪着异样的光彩。
姜念微笑:“正是。”
元春道:“我且在旁看着,大爷将这首诗写完可好?”话间已亲自研起墨来,纤纤玉指执墨锭的姿势显得娴雅。
姜念点头,重新蘸了墨汁,狼毫在砚边轻轻一抹,墨色浓淡恰到好处。只见他腕底生风,又写下“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十四字。这一笔一划,力透纸背,竟似要将那竹石的坚韧气节尽数倾注其中。最后一笔收锋时,笔尖在纸上轻轻一顿,留下个如竹节般的墨痕。
元春看得真切,不由真心赞道:“好诗!真真道出了竹子的气节!”着以帕掩唇,眼中满是钦慕,“大爷的诗才又进益了,这般佳作,便是流传千古也不为奇!”
着,元春亲自执起錾花茶壶,为姜念杯中添了热茶。茶汤澄澈,映着窗口泄进来的日光,在青瓷盏中漾起一圈光晕。
姜念接过茶盏,见元春眼波流转,朱唇微启又合,显是欲言又止。他心下了然,只静待她开口。
果然,元春凝视他片刻,终是忍不住问道:“方才那任侍卫与太监来家,不知有何贵干?”话音虽轻,却掩不住其中关切。
姜念暗忖:“此事倒也不必相瞒,横竖她冰雪聪明,心中早有计较,不如顺其自然。”
于是搁下茶盏,他将实情道来:“圣上命我将平日所作诗词誊录呈览,他二人特来取稿。”
元春闻言,手中帕子不觉一紧,面上却强自镇定:“圣上为何如此?”
姜念浅啜一口香茗,淡然道:“或是意欲瞧一瞧我的诗词水平罢。”
语气平静,仿佛在一件寻常事。
元春听罢,心中已掀起惊涛骇浪,暗想:“圣上那般性情,又日理万机,岂有闲心要看大爷的诗词?还特意派御前侍卫和太监来取?便是王公大臣,也未必有此殊荣……”越想越是心惊,那“龙种”的念头又不由冒出来了。
姜念见元春神色变幻,已知她心中所想,暗叹:“果然如此。自她心中已种下我是龙种的疑窦,如今这事,又让她有此推测了。”转念又想:“好在元春识大体,不会传扬这等事。”
……
……
却任辟疆与葛瑞二人离了姜宅,快马加鞭,回到皇宫。
养心殿暖阁内,鎏金熏笼吐着龙涎香的青烟,泰顺帝正在批阅奏折,见二人回来,当即搁下了笔。
任辟疆双手呈上锦囊:“启禀圣上,姜念诗词在此。”
泰顺帝接过,指尖在黄绫上摩挲片刻,方道:“尔等且退下罢。”
待二人退出,这才解开锦囊,取出一迭诗词稿,但见稿上字迹清峻,墨色如新。
泰顺帝一首首细读,待读罢全部二十余首诗词,不禁眉头微扬,低声赞叹:“易儿不愧天纵奇材,诗词竟也如此了得!”
当下也不耽搁,亲自携着诗词稿往乾清宫去。
景宁帝正在乾清宫暖阁里,见泰顺帝来,笑问:“可是那袁易的诗词取来了?”
泰顺帝躬身道:“回父皇,儿臣已看过,特来呈阅。”
景宁帝接过诗词稿,却不急着看,先问道:“你既已看过,觉得如何?”
泰顺帝不假思索:“易儿在诗词上亦甚有才华。”
这话得恳切,倒让景宁帝有些诧异:“哦?他的诗词竟也能得你这般评价,朕倒要好好瞧瞧了。”
泰顺帝也不告退,只在一旁坐了,静静候着。
暖阁内一时只闻纸页翻动之声。
景宁帝初时神色淡然,渐渐眼中显出讶异,读到《竹石》时,竟不自觉念出声来:“咬定青山不放松……”念罢,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叩节。
待全部看完,景宁帝抚须长叹:“此子果然不凡!这不多的诗词,竟有一半写得不俗,更有几首堪称佳作!”
着竟起身踱步,显是心中激动。
泰顺帝见状,心中暗喜。
景宁帝回到座前,竟指着诗词稿逐一点评起来:“你看这《竹石》四句,字字珠玑,气骨峥嵘,假以时日,或能流传千古。”手指又点向另一首:“这《悯农新咏》虽不及《竹石》,然有此悯农之心,实属难得。”
翻到三首柳絮词时,景宁帝忽然轻笑:“这三首柳絮词也妙,尤其是第一首,瞧瞧这句‘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泰顺帝一眼,“倒似暗合此子身世志向。”
泰顺帝心头一跳,却见景宁帝已指向另一首:“这首写星雨的,‘玉宇倾珠万壑寒,银梭乱织素绡残。谁人初见长河泻?此夜重闻万古湍。过眼辉光皆逆旅,焚身碎羽作奇观。愿分余烬书青简,写入苍穹未了丹。’朕甚是喜爱,气象恢弘,此子年仅十六岁,竟就有了这般手笔!”
泰顺帝见景宁帝如此盛赞姜念诗才,心中着实暗喜。
他近来已有认子之意,然细思此事,却知千难万难。单是玉牒更易一事,便非比寻常。若袁易归宗,便要排在四皇子之位,袁历、袁昼的齿序皆要后移。更兼宗室排斥、朝堂议论、史官秉笔、民间巷谈,桩桩件件都需考量。
他思来想去,最好是趁着父皇在世,两代帝王一同下诏,方能减弱风波。如今见父皇这般赏识姜念,正中下怀。
正思量间,忽听景宁帝道:“袁易此子实乃天资卓绝,若不让他认祖归宗,倒是可惜了。”又抚须沉吟,“一旦归宗,正好辅佐历儿,便如老十三辅佐你一般,或能成为一代贤王!”
泰顺帝听到这话,倒也并不惊讶。他早知父皇对袁历格外看重,甚至已有立储之意。而他自己心中,又何尝不是这般打算?至于姜念……纵他已有了认子之心,却不会让这孩子承继大统……
景宁帝忽又笑道:“袁易此子不定还能成个名传千古的诗人。若如此,史书上倒要记一笔,咱们大庆皇族出了个大才子。”着竟有些得意,眼角皱纹都舒展开来。
泰顺帝听至此,心头又一跳:“莫非父皇现在就要令朕下诏认子?”
却见景宁帝神色一肃,深沉起来:“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如朕前番所言,且看此子日后造化。若能再建奇功,不断上进,认祖归宗也未尝不可。”
景宁帝着,又拿起那迭诗词稿翻阅,道:“这些诗词甚合朕意,该当赏赐才是。只不知赏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