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风云(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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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香吃了一惊,却下意识的收回了手,眼神也变得拘谨起来:“不……我不能……”
她不能为成为棋心的助力罢了,怎么能让棋心再为了她去陛下面前委屈求全?
穆宝隽倒是一眼就看出了晴香的顾虑,话音一转:“自从生了景璘,我总容易胡思乱想,唯恐行差踏错,沈夫人子女双全,听说两个孩子都教养的极好,不知道沈夫人愿不愿在永福宫留一段时间?”
反应过来的棋心也连忙道:“姐姐不知道,三皇子难带的很,就连陛下也忧心不已,姐姐若肯留下,也是在为君分忧了。”
棋心和穆宝隽满满的关怀,晴香的眼前不知不觉便模糊了起来,她当然能清楚这是穆贵妃要宽她的心还要把她护在宫里的托辞。
只是让棋心没想到的是,当她与穆宝隽联袂往宣德殿求景弘的恩旨的时候,景弘相当痛快的同意了,甚至两眼放光。
而再深一层,却是一直到开春之后,棋心看到微服出巡的景弘身边原本不在计划之内的随行人沈霆轩后,才恍悟过来。
——沈霆轩手上不是没沾过油,他牵头的税法改革又在江淮试点失败,将晴香留在皇宫,既是保护,也是为质,沈霆轩……已经没有半步可以退后的余地了。
看着楼船上强行压抑下满面愁容还要堆出笑脸来跟自己招手的沈霆轩,棋心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留在岸上的景瑾和景瑜也颇为不舍的跟父皇和棋心姨姨摆手道别,年关刚过,景弘便给景瑾和景瑜各拨了一笔银子,许他们两个出宫开府,并且分别册封了晋王和秦王。
在大昭,册封王位,出宫开府不仅仅意味着皇子成年,也意味着景瑾和景瑜日后要组建自己的领导班子,养自己的幕僚,作为一股政治势力出现在朝堂之上。
只是,面对景弘这一番考验,两个孩子交出的答卷又能否让景弘满意呢?
站在舷窗处的景弘对于棋心根本掩饰不住的满腹担忧,也只是轻轻捏了捏棋心的鼻子,笑话了她一句:“跟你姐姐一样,都是个老母鸡。”
这一次计划长达半年的南巡,除了要视察济河堤的修筑情况,还有关于两税法的改革情况,根据各地的实际民情做出考察,沈霆轩也只能卯足了劲去努力。
而随着景弘,棋心,裴朝卿的远去,玉京里的风云变换也渐渐从之前的隐而不发开始显露出来。
留在玉京里的辅政大臣,谢丹臣和裴介两个,也绷紧了脑子里的弦。有关景瑾和景瑜身后逐渐聚拢起来的两撮世家,他们原本觉得有穆贵妃娘娘在,总不至于闹到兄弟反目,剑拔弩张的程度。
但……这半年的南巡,景弘传回来的信件简直是在兄弟二人之间各种挑事啊!
上一回刚就着火器营的技术革新夸秦王景瑜,下一回便对着摆平了科举舞弊案的晋王景瑾说朕心甚慰。
储位未定,得着信号的柳家和邓家更是卯足了劲儿为自家的王爷在景弘跟前抢功,更是对对方盯得死紧。
谢丹臣和裴介委实是拿不定皇帝到底在想什么,只能是日复一日的战战兢兢。
别说留在玉京里的人了,就连跟在景弘身边的棋心也难得觉得自己有些摸不着帝心了。
南巡出发之前,棋心原本以为不过是借着机会考验一下两个孩子,但后来这半年多发生的事情,又总让棋心隐隐觉得不对劲起来。
反而是越发沉默的裴朝卿,在某次将景弘的指示传回玉京之后,景弘忽然叫住了他,手里还捏着垂在帘子上的流苏把玩:“棋心不明白,朝卿可明白朕想做什么?”
楼船的顶层是难得的沉寂,许久,裴朝卿才张了张口,只是太久没有说话,他的声音带了一丝奇异的喑哑:“从前朝卿听棣王殿下读《老子》,里面有一段话是说……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故举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
景弘爽朗一笑,拍了拍裴朝卿的肩膀:“果然瞒不过朝卿。”
裴朝卿看着眼前的皇帝,没有接话,只是乖顺的退了出去,继续完成景弘的指令。
是瞒过了棋心吗?裴朝卿手里捧着明黄色的圣旨,看向了天边被阴云遮蔽的太阳,又瞬间收回了目光,不是瞒过了棋心,而是……以棋心的心性,她是想不到的。
楼船的另一侧,景弘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烟花三月下扬州……哼哼,朕来了久负盛名的扬州,却也不过如此。”
棋心在一旁扶住了景弘的手腕:“老爷,您方才可又说漏了嘴。”
两人在鹤卫的护卫下下了楼船,而打先哨的沈霆轩也早早让当地知府派了衙役来。
景弘又打了个哈欠:“在船上呆了快两天,本老爷乏累的紧,还是早点去当地驿馆吧。”
说是如此说,但看着扬州当地的土俗民风,景弘又颇为好奇的这看看那看看,半点先回驿馆的意思都没有,慢慢悠悠的走着。
他们这一路行来,用的身份是诗酒风流安王爷的远房亲戚,因为做买卖才往南来,偶尔也会遇到一些情况,不得不动用皇帝之威,这一路南巡到扬州,也早没了微服私访的意味,倒是传出来不少的佳话。
比如处理了一些在当地只手遮天,恶贯满盈却无人能管的地方宗族,多少百姓拍手叫好,连带着说书的唱词的都忙忙编了故事传唱。
也有一些笑谈,至少就棋心观察到的,这一路多了许多“皇帝吃了都说好”的各色佳肴美馔,也不能不说是佳话吧。
至于犯到景弘眼前的贪官污吏及其家属,那是真的倒霉到家了。
远的不说,就说刚到扬州地界的时候,有一个徐姓知州,将自己第八房小妾的弟弟放到了监酒的位置上,不仅截留上等酒,以次充好,还肆意抬高酒价,搞什么先交“量酒钱”才给沽酒。
景弘玩心大起,佯作不知去沽酒,转头就被关进了大牢里。
可怜那徐知州在牢房里脑袋都快磕破了,也没能收拾起小舅子惹下的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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