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武林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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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稔稔望着眼前的杨炯，心中恰似打翻了五味瓶，情知不该与杨炯作对，偏生理智又催着她出头。

话语权从来是自己挣来，岂是旁人施舍？她好容易得了正一青莲派掌教，如今若再夺下武林盟主之位，日后正一掌教之位便十拿九稳。

这等机缘屠稔稔岂容错过？

若在此退缩，往后在杨炯面前便永无抬头之日了。

这般思忖着，她上前一步，冷声问道：“侯爷此言是何意？莫非也要争这武林盟主之位不成？”

杨炯凝眸冷笑，将李泠拉至身前，环视场中人道：“如今谁还未上前较量，尽管来吧！”

众人听了这话，皆是眉头紧蹙。

谁都瞧出杨炯是要推举李泠做盟主，虽说场中高手若真与李泠过招，未必没有胜算，可眼下数千神臂弩与火枪环伺，谁敢赢？又有谁能赢？

那坐在地上的白糯早已收了眼泪，起身拍了拍裙上尘土，叉着腰道：“方才定是你偷袭我！”

“休得胡说，我何曾偷袭？”杨炯望着白糯天真的眼眸，死不承认。

白糯听了这声音，猛地一怔，盯着他的眼睛瞧了半晌，疑惑道：“阿牛哥？”

杨炯轻咳一声，暗道这丫头虽心智如五岁孩童，眼力却这般厉害，多半是因心思澄澈之故。

这般想着，他沉了脸道：“小丫头，愿赌服输，耍赖可不是好孩子！”

“你……”白糯脑袋里乱成一团，这声音分明是给她糖吃的阿牛哥，可模样却全然不同，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杨炯连忙岔开话头，目光扫过众多武林人士，最后落在那一直低头不语的丐帮长老身上，冷哼道：“马啸风，近来可是吃得太饱了？”

马啸风闻言，吓得浑身一颤，暗悔不该来蹚这浑水，赶忙堆着笑上前道：“侯爷说笑了，我不过是来瞧个热闹。”

“哦？”杨炯冷哼一声，语气平静，“新科进士名单已定，不日便要赴任各地府县，考核标准也将更改。其中有一条叫做‘争创精神文明建设’。何为文明？城中没有饥饿流民便是文明，还会以此作为升迁标准，往后足够你热闹！”

马啸风听了这话，只觉肝胆俱裂。

丐帮安身立命之本，原就是靠人多势众。这第一大帮的名号，靠的是层层盘剥银钱，兼以贩卖情报，才有今日气象。

可如今这“精神文明建设”若真推行开来，如何扛得住？那些读书人为了升官，什么手段使不出？到时候丐帮上哪里去寻这许多乞丐？

想到此处，他眼珠滴溜溜一转，连忙低声求饶：“侯爷饶命！万事好商量！只要侯爷高抬贵手，丐帮定当唯侯爷马首是瞻！”

杨炯心中冷笑不止。京城中搞情报的角色，谁能逃得过内卫与摘星处的眼睛？丐帮的底细，他再清楚不过。

当下狠狠瞪他一眼，寒声道：“丐帮且表个态吧！”

马啸风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举起手中竹棒高声喊道：“丐帮上下，拥护八公主为武林盟主！”

此言一出，众人皆被他这见风使舵的做派惊得一怔，随即纷纷投来鄙夷目光。

可转念一想，如今能出手较量的只剩这些武林前辈，一旦动手，便是再无退路。

就在众人犹豫不决时，一直沉默的太和真人越众而出，拱手道：“侯爷常言一言九鼎，不知可当真否？”

杨炯看向王灵枢的亲爹，冷笑道：“你们正一派倒是好手段！我父亲念及当年情分不予你们计较，如今反倒让你觉得王府好欺。看来人确实不能太念旧情！”

太和真人见他避而不答，又想起弥勒教主先前传讯，言及孩儿乃杨炯与李泠所杀，当下心一横，转身对众人拱手道：“既然侯爷在此，便请诸位做个见证，贫道斗胆与公主切磋一二。”

李泠冷笑一声，提剑便要上前，却被杨炯拦住。

她正自疑惑，只见杨炯眸光一冷，右手轻轻一挥。

刹那间，远处松林深处爆起一团刺目红光，众人只觉脚下大地猛然一颤。

未及惊骇，一声震耳欲聋、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已撕裂夜空。那声响直似雷神坠地，震得人耳膜生疼，林间宿鸟惊飞成片，松针簌簌落下，连天地都仿佛被震得扭曲起来。

“轰隆——！！！”

这巨响不同于火绳枪的爆鸣，它沉闷、雄浑，带着毁灭一切的沛然巨力，如同上古巨兽的咆哮，震得所有人气血翻涌，耳中嗡鸣不止，连松林间栖息的鸟雀也被惊得扑棱棱冲天而起，仓惶逃窜。

“呜——呜——！”

尖锐刺耳的破空厉啸紧随而至，数道肉眼可见的、拖着灼热尾焰的恐怖黑影，如同天外陨星，以无可阻挡的威势，划破沉沉的夜幕，径直朝着出云观的方向狠狠砸落。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浮现惊惧与茫然，追随着那几道火光望去。

“轰！轰！轰！轰！”

更加狂暴的爆炸声连环炸响，地动山摇。

出云观深处，那座正一供奉着历代祖师神位的祖师堂，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瞬间被爆炸声和火光吞没。

瓦砾、梁木、砖石被狂暴的冲击波撕扯得粉碎，刺目的火光与翻滚的浓烟冲天而起，将半边夜空映照得一片血红。整座庄严神圣的殿堂，如同一个脆弱的泥偶，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与冲天的烈焰中，轰然坍塌。

“祖……祖师堂！”太和真人如遭雷击，浑身剧震，原本清癯儒雅的面容瞬间扭曲得如同厉鬼。

他目眦欲裂，死死盯着那片已成废墟的祖师堂，眼中血丝密布，几乎要滴出血来。那不仅仅是砖瓦木石，那是正一道统的脊梁，是他毕生信仰的根基。

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和滔天恨意，如同火山熔岩般在他胸腔内疯狂冲撞咆哮，让他一直压抑的愤怒再难控制。

“天……天罚！真的是天罚啊！”崆峒派那先前失禁的老者再次瘫软在地，口中只剩下无意识的喃喃，精神已然崩溃。

少林无相禅师双手合十，紧闭的双目眼角剧烈抽搐，口中佛号念得飞快，却掩不住那内心的惊骇。他身后的年轻僧人，更有数人双股战战，脸色惨白如纸。

华山穆素风紧握的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狂热的震撼。这毁天灭地的力量，这凌驾于江湖规则之上的绝对权力！真令人着迷！

峨眉静玄真人猛地将白糯拉至身后，身躯微微颤抖，望向那片火海废墟的眼神充满了兔死狐悲的绝望与无力。

白糯却瞪大了天真无邪的眼眸，小嘴微张，似乎被这从未见过的“大烟花”惊呆了，一时竟忘了害怕。

五毒教那妖娆女子眼中异彩连连，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目光灼灼地盯向场中杨炯那挺拔冷酷的身影，舌尖无意识地舔过红唇，满是看猎物的狂热。

“杨炯——！！！”太和真人猛地转过身，须发戟张，气力激荡得宽大道袍猎猎作响，宛如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

他死死盯着杨炯，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悲痛而嘶哑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的血珠：“为何！你为何要行此灭绝之事！毁我祖师堂，断我道统！朝廷难道连我正一最后一点香火也要赶尽杀绝吗？！你今日若不给我正一上下一个交代，贫道拼却形神俱灭，也要与你玉石俱焚！”

太和真人周身气息鼓荡，一股凌厉无匹的杀意冲天而起，直指杨炯。场中气氛瞬间绷紧至极限，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面对太和真人这含恨滔天的质问，杨炯俊朗的脸上却是一片漠然。

他微微侧首，目光投向远处依旧弥漫着硝烟的松林深处，眉头微蹙，用一种带着几分“意外”和“不悦”的腔调，猛地扬声怒喝：“怎么回事？谁让你们开的炮？本侯的命令是让你们待命警戒，谁准你们擅自开火的？”

此言一出，群雄愕然，心中疑窦丛生：难道……真是意外？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远处那片漆黑的松林中，无数火把如同鬼火般骤然亮起，星星点点，瞬间连成一片摇曳的火海，映照着无数沉默冰冷的铁甲。

一个粗豪、带着委屈的声音穿透夜色，遥遥传来，清晰地送入每个人的耳中：“禀侯爷！是炮管过热，意外走火！惊扰了侯爷和诸位英雄，卑职罪该万死！”

那声音喊得情真意切，仿佛真是闯下了弥天大祸。

杨炯“哦”了一声，仿佛恍然大悟，脸上的“怒容”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描淡写的、近乎无奈的从容。

他缓缓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的太和真人脸上，随意地耸了耸肩：“你也听见了。火器嘛，终究是些死物，不比咱们练武之人手脚灵便。这玩意儿走火，不是很正常吗？”

话音未落，杨炯那修长的手指已然随意地拨弄起手中那柄燧发手枪。枪身在他指间灵巧地翻转，动作流畅而优雅。可那黑洞洞的枪口，看似漫无目的，却总在有意无意间，遥遥指向太和真人的胸腹要害。

威胁！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死亡威胁！

太和真人见此，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纵横江湖数十载，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祖师堂被毁，对方竟以“走火”二字轻飘飘揭过，此刻更是用这凶器明目张胆地指着自己。怒火如同岩浆般灼烧着他的理智，几乎要冲破天灵盖。

然而，那数千支闪烁着寒光的弩箭和火枪，那刚刚被炮火夷为平地的祖师堂废墟，还有眼前这柄随时可能喷吐死亡火焰的火器，冰冷的现实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泼灭了他沸腾的恨意。

留得青山在，龙虎山基业不能就此断绝！一个声音在他灵魂深处疯狂呐喊。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如同风箱般起伏，强行压下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杀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碎裂。

他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缓缓抱拳，喉结滚动，那屈辱至极的“贫道……认……”

这几个字，眼看就要从牙缝里挤出来。

身后杨群却大吼出声：“贼子敢尔！休要伤我大兄！”

话音刚落，“砰！砰！砰！砰！砰！”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

火光在浓重的硝烟中疯狂闪烁，数十颗灼热的铅丸，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蜂，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死亡呼啸，瞬间交织成一片致命的金属风暴，径直朝着太和真人全身笼罩而去。

“杨炯！你找死！”太和真人惊得目瞪口呆。

瞬间明白了杨炯是要将自己置于死地，一想起弥勒教主给自己传回的消息，那丧子之痛本想压在心底，可此时他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退，这杨炯分明是想赶尽杀绝。

太和真人毕竟是当世顶尖的武道宗师，就在枪口焰光闪烁的刹那，将毕生修为瞬间催至巅峰。脚下那看似寻常的道家禹步，此刻却快如鬼魅。

只见他身形猛地一矮，如同灵蛇般贴着地面向后急掠，同时宽大的袖袍鼓荡起雄浑气息，径直朝杨炯冲去。

“嗤嗤嗤！”铅丸穿透布帛的声音密集响起，袖袍瞬间被打得千疮百孔。数颗铅丸擦着他的身体飞过，带起灼热的气流，在他道袍上留下焦痕，更有两颗狠狠嵌入他刚刚立足的地面，溅起泥土。

“噗！”的一声，太和真人终究未能尽数躲开，一颗刁钻的铅丸狠狠钻入他的左肩胛骨下方，带起一蓬血雾。

剧痛袭来，太和真人闷哼一声，身形踉跄，但眼中的疯狂与决绝却燃烧到了极致。

他知道，杨炯这是铁了心要将他抹杀，当下再无半分侥幸，祖师堂和自己儿子的血仇，此刻唯有以血还血。

“杨炯！拿命来——！”太和真人嘶声狂吼，声音凄厉如鬼。

他不退反进，借着踉跄之势猛地一个旋身，如同鹞鹰翻身，右足狠狠踏地，青石板应声碎裂。借着这股反冲巨力，他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朝着数丈外的杨炯狂飙突进，速度快得只在众人眼中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与此同时，他染血的左手闪电般探向背后，“呛啷”一声龙吟，那柄看似寻常、却凝聚了他数十年精纯道门气韵的百年雷击桃木剑已然出鞘。

剑身之上，竟隐隐有气息流转，发出低沉的嗡鸣之声，杀气四溢。

太和真人将全身气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这最后一剑之中。剑尖直指杨炯心口。

这一剑，凝聚了他所有的恨、所有的悲、所有的绝望，快如惊雷，势若闪电。

“小心！”谭花与李泠同时厉叱。

两女反应不可谓不快，长剑瞬间出鞘，化作两道匹练般的寒光，一左一右，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刺太和真人后心与肋下要害。

然而，太和真人这搏命一击的速度太快，距离太近。他完全舍弃了自身的防御，眼中只有杨炯。

谭花与李泠的剑，终究慢了半步。眼看着那柄凝聚着宗师毕生功力的桃木剑即将洞穿杨炯的胸膛。

场中所有目睹此景的武林人士，心脏都仿佛停止了跳动。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刹那！

杨炯冷笑一声，举起枪口，对准其落脚处，猛的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燧发枪喷出火焰，枪口几乎是抵着太和真人的面门。

这一枪，并非为了击杀，而是为了扰乱其攻击路线。

太和真人在极速突进中，猛地偏头。灼热的铅丸擦着他耳畔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威胁和下意识的闪避动作，让他那凝聚到极致的气势，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凝滞和偏移。

剑尖所指，稍稍偏离了杨炯的心口要害。

就是这毫厘之差，杨炯眼中寒光爆射，在枪响的同时，他空着的左手，闪电般在自己胸前膻中穴的位置，狠狠一拍。

“铮——！”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机括弹动之声响起。

下一瞬，“咻咻咻咻咻”的声音密集而出。

无数道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银针，如同被激怒的蜂群，以杨炯的胸膛为中心，呈一个巨大的扇形，朝着近在咫尺的太和真人，铺天盖地地爆射而出。

银针数量之多，速度之快，覆盖范围之广，简直匪夷所思。瞬间便将太和真人所有可能的闪避空间彻底封死。

这暗器发射的时机，简直妙到毫巅。正是太和真人被燧发枪干扰、旧力刚尽新力未生、身形出现凝滞的瞬间。

“暴雨梨花针？！”太和真人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他失声惊呼，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难以置信：“你与那魔头东方雪是什么关系？！”

这传说中的天下第一机括暗器，早已随着魔教的覆灭和东方雪的消失而成为绝响。他做梦也想不到，竟会在杨炯身上重现。

生死关头，太和真人展现了绝顶高手的最后疯狂。他知道自己绝无可能躲开这近在咫尺、覆盖一切的死亡银针。

当即心下一横，眼中闪过一丝玉石俱焚的厉芒。

“一起死吧！”太和真人狂吼一声，凝聚了最后所有残存气力，猛的将手中桃木剑掷出。

那木剑如同一道闪电，带着刺耳的尖啸，径直射向杨炯的面门。

而他自己，则彻底放弃了格挡和闪避，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银针和铅弹覆盖。

“嗤嗤嗤嗤嗤！”

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入肉声如同爆豆般响起。

数百枚淬有剧毒的幽蓝银针，瞬间穿透了太和真人的身体，深深没入他的胸膛、腹部、四肢、甚至面颊。

顷刻间，他整个人如同变成了一个布满蓝色光点的刺猬。剧毒随着血液疯狂蔓延，他周身皮肤瞬间泛起诡异的青黑色，口中狂喷出带着腥臭的黑血。

“呃啊——！”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响彻夜空。

太和真人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猛地一僵，随即如同一个破败的麻袋，带着满身的幽蓝银针和喷溅的黑血，轰然向后栽倒。

那柄寄托了他最后希望与绝望的桃木剑，虽然依旧迅疾，却已显颓势。

然而，这柄灌注了宗师临死一击的飞剑，距离杨炯的面门已不足三尺。

劲风扑面，吹得他发丝飞扬。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叮——！”

一声清脆悠扬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一道带着纯粹月华之气的剑光，如同九天银河垂落，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斩在了那柄疾飞的桃木剑剑身之上。

出手的，竟是峨眉白糯。她不知何时挣脱了静玄真人的手，那双清澈懵懂的大眼睛里，此刻满是愤怒：“你就是阿牛哥！你骗我！”

杨炯略微愣神，那灌注了太和真人数十年功力的百年雷击桃木剑，竟被这看似轻灵的一剑，硬生生从中斩断。前半截剑身带着嗡鸣斜飞出去，深深插入远处的泥土中，后半截则无力地跌落尘埃。

杨炯定了定神，回给白糯一个微笑：“一会儿请你吃糖！”

话落，看也未看那断剑，冰冷的目光如同万载寒冰，牢牢锁定了前方血泊中那具还在微微抽搐、浑身插满幽蓝银针的躯体。

杨炯缓步上前，靴子踩在粘稠的血泊和破碎的瓦砾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如同死神的轻吟，敲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太和真人尚未完全断气，青黑色的脸上肌肉扭曲，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步步逼近的杨炯，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不甘。

杨炯在他身前站定，居高临下，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如同看待一块朽木般的漠然。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酷到极致的弧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你勾结反贼，图谋不轨，妄图颠覆朝廷，那老子就让你们父子早日团圆！”

话音未落，杨炯猛地探手，一把抽出了身旁麟嘉卫千户的长刀。

“噗嗤！”一声。

刀光一闪而逝，太和真人的头颅，带着凝固的惊骇与怨毒，翻滚在地。断裂的脖颈处，一股粘稠的黑血如同喷泉般激射数尺，那无头的残躯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终于彻底不动。

杨炯看也不看那滚落脚边、怒目圆睁的头颅，任由那滚烫的黑血溅落在自己冰冷的战靴之上。他猛地举起手中兀自滴血的长刀，刀锋直指南方，声音如同金铁摩擦：

“传我将令！”

“将此逆贼之首级硝制封存！命麟嘉卫精骑，持此头颅，日夜兼程，传檄江南九派八门十二帮！给老子高高悬挂在龙虎山的山门之上！”

他环视全场，目光如刀，扫过每一张惊惧煞白的脸，最后那一声怒吼，如同九天惊雷，狠狠砸在所有人的灵魂之上：“传告天下，谋逆抗上者，杀无赦！”

“杀！杀！杀！！！”

数千麟嘉卫齐声怒吼，声浪如同实质的海啸，排山倒海般席卷整个松林。冰冷的枪口、森然的弩箭、雪亮的刀锋，在跳跃的火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光泽。浓烈的杀气混合着刺鼻的血腥与硝烟，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巨山，狠狠压在每一个武林中人的心头。

军威、皇权、铁血，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任何所谓的江湖豪情、门派尊严、个人武力，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如同齑粉不堪一击。

华山掌门穆素风脸色煞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然而在那双深陷的眼窝深处，恐惧的底色之下，一种名为“权力”的火焰却在疯狂地燃烧、蔓延。

他死死盯着杨炯那如同魔神般的身影，看着那柄滴血的长刀，看着那数千如臂使指的虎贲。他此刻才明白，这就是真正的力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生杀予夺！这才是他一心想要的东西。

华山若想在这煌煌大势下求得一线生机，甚至更进一步，必须参与到这权力之中，在这江湖营苟，有什么前途？

少林无相禅师低垂的眼睑下，精光急速闪动。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双手合十，口中默念佛号，心中念头飞转：此子手段酷烈，心性如铁，更兼手握如此凶器强兵。如今大势已成，不可力敌！今日之局，唯有暂避锋芒，虚与委蛇。待回转嵩山，需立刻联络南方诸寺，共商对策。

峨眉静玄真人一把将要上前讨说法的白糯拽回身后，狠狠瞪了她一眼，眼中充满了后怕。

她紧紧抿着嘴唇，脸色苍白，望向场中那如同修罗场般的景象和杨炯那煞气冲天的身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远离！峨眉绝不能再卷入这可怕的漩涡！今日只要能全身而退，日后定当约束门人，紧闭山门。

崆峒五老早已面无人色，互相搀扶着才能勉强站立。看着太和真人那血淋淋的头颅，看着满地梁义盟和正一弟子的残肢断臂，看着那数千黑洞洞的枪口，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们的心脏。他们甚至不敢与杨炯的目光有任何接触，只恨不得缩成一团，消失在阴影里，生怕下一个被悬挂山门的就是他们崆峒。

五毒教那妖娆女子，此刻却是媚眼如丝，眼波流转，毫不避讳地直勾勾盯着杨炯，丰润的红唇微微张开，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狂热。她轻轻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低声呢喃：“好一个杀伐果断、权倾天下的镇南侯。这等男儿，方是世间真豪杰！”

杨炯随手将沾满黑血的长刀抛还给麟嘉卫，缓缓转过身，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缓缓扫过全场那一个个噤若寒蝉、面无人色的武林魁首、江湖豪雄。

“李泠为盟主，谁赞成，谁反对？”

此言一出，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华山掌门穆素风第一个动作。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与眼底的狂热，整了整衣冠，越众而出，对着李泠的方向，深深一揖到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华山派穆素风，拜见盟主！华山上下，愿奉八公主号令，唯盟主马首是瞻！”

他姿态放得极低，再无半分掌门傲气。

少林无相禅师双手合十，深深躬身，声音低沉而肃穆：“阿弥陀佛。少林寺无相，拜见盟主。少林愿遵盟主调遣，维护江湖安宁。”

话语虽不失佛门体面，但那躬身的角度，已说明了一切。

峨眉静玄真人拉着白糯，亦上前一步，微微屈身：“峨眉静玄，携门下弟子，拜见盟主。”

言简意赅，只想尽快了结。

崆峒五老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慌忙不迭地躬身行礼：“崆峒派！拜见盟主！”

五毒教妖女更是盈盈下拜，眼波流转间直瞟向杨炯，娇声道：“五仙教拜见盟主，盟主但有差遣，莫敢不从呢。”

“丐帮誓死拥护盟主！安定天下，我辈义不容辞！”马啸风的声音喊得格外响亮。

紧接着，点苍、昆仑、青城、海沙等等大大小小数十个门派帮会的掌门、长老、舵主纷纷躬身、抱拳、下拜，动作杂乱却无比顺从。

“拜见公主！”

“参见盟主！”

“愿奉盟主号令！”

……

杨炯以铁血之策，终推李泠登上江湖权位之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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