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逆臣的雉堞(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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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二年,四月十一日(1639年5月13日)。
咸镜道,镜城。
天色刚蒙蒙亮,校军场上已黑压压站满了人。
旗幡招展,刀枪如林。
靖东都护府大将军孔有德孔有德身披铁甲,外罩一件猩红战袍,腰间挎着一口精钢雁翎刀,刀鞘上斑驳的刀痕,无声诉说着它的血腥过往。
他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目光如刀,缓缓扫过台下的三千虎贲之师。
这些兵卒除了七百核心老卒全副甲胄外,大部分征召的朝鲜士卒、野人女真皆着皮甲、手持刀剑和长矛。
虽然,队伍不是非常齐整,衣甲也未统一,但经过数年的整训和磨合,却也颇具模样,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狠劲儿。
在军阵前方,赫然摆放着十余门大小火炮,黑洞洞的炮口,泛着冷幽的光芒。
“弟兄们!”孔有德一声暴喝,声如炸雷,震得校军场上的晨雾都似乎颤了颤。
台下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他身上。
“东江镇占了汉城,朝鲜王吓得屁滚尿流,光海君那个老废物又跳出来兴风作浪,建州鞑子也杀进来了!”孔有德朗声说道:“朝鲜上下,已经乱成一锅烂粥了!”
台下响起一阵哄笑,有人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附和着。
“可这番乱像,却是咱们的机会到了!”孔有德猛地提高嗓门,右手高高地挥起,“咱们在镜城蛰伏数年,卧薪尝胆,勤加操练,可不是为了在这里当缩头乌龟的!”
“对!干他娘的!”曹绍中在台下带头吼了一嗓子,顿时激起一片狂热的呼应。
孔有德抬手压下喧嚣,继续道:“镜城、富宁,咱们已经拿下了,可这还不够!吉州、咸兴,甚至更远的地方,有的是粮食、银子和女人!”
他猛地拔出腰刀,寒光一闪,刀尖直指东南方向:“今天,老子就带你们去把咸兴城抢个底朝天!愿意跟老子干的,就吼一嗓子!”
“杀!杀!杀!……”
数千人齐声怒吼,声浪震得校场周围的树木簌簌发抖,连远处城头上的乌鸦都被惊得扑棱棱飞起。
孔有德满意地点点头,转身从亲兵手中接过一碗烈酒,高举过头:“干了这碗酒,咱们就去砍人抢粮!活着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死了的,老子给你们立碑,让你们名留青史!”
说罢,他一仰头,将酒灌入喉中,随即狠狠将碗摔碎在地。
“啪!”
瓷片四溅,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导火索。
“出征!”
号角声骤然响起,铁甲铿锵,马蹄如雷。
这支由原登莱叛军、朝鲜降兵和山林中的女真瓦尔喀人组成的军队,如同出笼的饿狼,朝着咸兴城的方向席卷而去。
“大将军,两百多年前,朝鲜开国君主李成桂好似也是从咸镜起兵,继而一举夺下开京(今开城),建朝立朔,称霸一方。”靖东都护府左护军统领李继玉大声地说道:“如今,咱们也从咸镜起势,当要仿李成桂之例,誓要成就一番大业。”
“哈哈……”孔有德闻言,立时哈哈大笑起来,握着马鞭虚点了他几下,“咱们目前实力还未有那李成桂那般强大,此番能攻下咸兴城,全取咸镜道,便已达成我们此前所定的预期目标了。”
“至于攻占整个朝鲜,据而自立,称霸一方,怕是难以做到。不要忘了,咱们毕竟是外来户,而且本钱也并不厚,若想以小族而临大国,这他娘的根本就不可能。嗯,小心吃撑了肚子,转眼被人家给吞得皮骨不剩。”
“大将军,这有啥不可能的!”都护府前护军统领曹绍中不以为然地说道:“十几年前,听那些夫子说史,言及两晋时期,侵入中原的异族杂胡仅凭数千精骑,便能驱使统治数十万汉人百姓,还他娘的建立了大大小小几十个王国和朝代。”
“咱们虽然仅有七百余核心老兄弟,但经过多年的整合训练,现在不也扩充了这么一支人数达三千二百余的都护军吗?要是论战力的话,虽然尚不及鞑子的八旗甲兵,但绝对比朝鲜地方镇戍军要高出许多。”
“假以时日,待咱们全占了咸镜道,再以这三千余都护军为基础,继续扩充兵力,最后达到数万规模,如何不能灭了朝鲜,咱们取而代之?到时候,大将军做皇帝,我们就来当将军或者地方总督,成就我们的百年富贵!”
“哈哈……”众人听罢,皆大笑。
“副帅,大军出征,即将全取咸镜,你怎生这番愁眉不展模样?”孔有德转眼看到耿仲明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由笑着问道:“可是觉得此时征伐时机不对?亦或担心此番兵凶战危,恐有不测?”
“大将军……”耿仲明挤出一丝笑容,朝孔有德拱了拱手,说道:“此时攻略咸镜正当最佳时机,倘若错过,我靖东都护府怕是要后悔莫及。至于此番是否兵凶战危,我倒不觉得会有。”
“恰恰相反,凭我们三千余虎贲之师,攻下咸兴城,继而全取整个咸镜道,当为易如反掌之事。就朝鲜地方镇戍军那般贫弱战力,难挡我军倾力一击,两军交锋,必是摧枯拉朽般大胜。”
“呵呵……”孔有德回头看了一眼气势如虹的部队,心中顿感畅然,微微点了点头,“那副帅为何露出这副忧心表情?”
“我担心……我们的后路?”耿仲明轻声说道。
“后路?”孔有德闻言,诧异地看了看其他几个老兄弟,“你是担心鞑子从鸭绿江那边过来捅咱们的屁股?”
“怎么可能?”曹绍中摇摇头说道:“从镇江(今丹东市振兴区九连城)过来,那可全都是大山丛林,根本无法通行大军。难不成,鞑子如同那些山林里的野人一般,一路翻山越岭爬过来吗?”
“再者说了,咱们两年前不是派人向鞑子表以臣服,获得了他们的承认了吗?怎么,他们准备要搂草打兔子,在挥兵驱退东江镇的同时,顺便也将咱们给剿了?”
“不是鞑子。”耿仲明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
“不是鞑子,难道是朝鲜人?”李继玉笑着问道:“就他们那般战力,咱们就算倾巢而出,没留下多少守军,他们也不敢欺上门来!”
“也非朝鲜人。”耿仲明也笑了。
“那何人可会威胁我们后路?”孔有德脸色沉了下来,“有什么话就痛痛快快地倒出来,莫要在自家兄弟面前这般遮遮掩掩!”
“大将军,还记得数月前,我们在临渡(今罗津港)招纳女真野人(即瓦尔喀人)时,发现几处部落营地有大量铁器和盐巴的情况吗?”
“嗯,是有此事。”孔有德点点头说道:“是时,我们怀疑这些野人部落可能跟鞑子有联系,用皮毛和冬参从辽东换来了这些铁器和盐巴。”
“可是……”耿仲明抬起头来,脸上呈现出古怪的表情,“可是,昨日我跟几名被驯服的野人头领说及此事时,他们提到了一个名字,立时让我想起了一个可怕的问题。”
“什么?”
“新洲!”
“新洲?”
“准确地说,应该是新华人!”耿仲明苦笑一声,“他们在距离我们不远的东北沿海某地,建立了一座军事据点。那些野人部落里所拥有的铁器、布帛以及盐巴,便是从新华人手中换取的。”
“嘶……”孔有德听罢,顿时瞪大了眼睛,怒声斥道:“你为何现在才将此事说与我们?”
“我这不是才听到信吗?”被孔有德这般当众呵斥,耿仲明心中很是不快,说话的语气也变得硬邦邦起来。
“若是新洲人在咱们身侧,那可就有些麻烦了!”孔有德喃喃地说道。
当年,若不是这些新洲人驾驶数艘炮船助阵,黄龙也不至于一战便将他们泊于登州水城的水师战船尽数焚毁,几乎断了他们出海外逃的后路。
而且,这两年来,从朝鲜人口中频频听到的消息,新洲人几次随同东江镇扫荡朝鲜西海岸城镇村屯。
一个多月前,他们更是联合杀入汉江口,并袭破了汉阳城,逼的鞑子不得不派兵来救。
怎么,此番正值我们全取咸镜道,割据朝鲜东北的重要关头,新华人又要来断我们后路了?!
如此,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待攻取了整个咸镜道,咱们必须派人去探探新洲人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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