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士林华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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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士林华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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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界参加科举的考生们也真是倒霉,遭此无妄之灾。他们刚刚经历了两天的试策,本以为考完之后万事大吉,安待出榜即可,却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立即又被引到御史台来继续复试。

面对这一情况,心理素质差的人难免惶惶不安,乃至于迁怒抱怨他人,就比如杜孟寅之前对李嶷的指控。

但就算是心理素质尚可,遭遇如此波折后尚能处之泰然,可是也免不了心力耗甚的情况,思路远较平常运转迟缓得多。

这些考生们又不像张岱个挂逼有着一脑子的名篇佳作可供检索,一字一句皆需耗使心神来仔细思拟,因此答题的速度也都不算高。

夜中时分,张岱两道杂文题都已经答题完毕,而其他考生们则仍还在艰难答题,甚至相当一部分连诗作都没写完。再一想到张岱甚至写完了十五篇诗作,有的人心情不免越发的焦虑,以至于汗如雨下。

其他人都在辛苦用功,张岱坐在席中却是无所事事,他自己待着别扭,考官们看到他也谈不上有多顺眼。

于是原本来严令考生在复试结束前不许离场的崔沔干脆便召来吏员,着令将这小子引出去先在别处安置,不要再留此碍眼。

于是张岱便被引出厅堂,御史中丞宋遥也随后行出,让吏员给张岱准备一副铺盖、让其可以休息入睡,并且他还对张岱笑道:“过往或谓耳听为虚,如今总算眼见为实。张郎才情超逸脱俗,当真是士林美玉,人所共瞻!”

“宋中丞谬赞了,徒今麻衣待择,对中丞板荡之中独秉宪台的事迹也是钦仰得很!日后若得取中荐举,当以中丞事迹为师!”

宋遥本是李元纮所提拔的亲信,与张家即便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也绝对谈不上友好,但张岱今晚却感到他对自己的态度明显较之前有不同,尤其是在寿王送饭之后,对自己更多了几分关切,如今夸奖的更是颇为露骨热情。

虽然不排除此人是被自己的才华所吸引折服,但更大的可能怕还是武惠妃的缘故。

虽然说玄宗一朝后宫不像中宗朝那样放肆干政,但终归也是会有一定的影响,诸如李林甫暗中投献于武惠妃,这宋遥大概也是个小机灵鬼儿。

张岱自知眼下虽然答题完毕,但最终结果如何还待审议,因此对宋遥这个考官的示好也是客气回应。

听到张岱这么说,宋遥也想起来眼下自己能独秉宪台也少不了张岱的贡献,望着少年便越发觉得顺眼。

他虽然是被李元纮所提拔,但并不意味着就不能发展自己的人事关系,尤其张岱无论身世背景还是禀赋才情都如此出众,因此他便也笑语道:“张郎才学,世所罕见。便且安心休息,静待佳音!”

说完这话后,他便又返回了考场中。张岱望着此人离去的背影笑了笑,旋即便也在吏员引导下走进厢房里,登榻蒙头大睡起来。

张说昨夜虽然没有在御史台外驻足久留,但心内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第二天正是朝日,他早早的便起了床,略作洗漱后连早饭都没有心情吃,还在黑夜中便离开家门向皇城而去。

等他过了天津桥时,宫门也才刚刚开启,趁着早起上朝的官员还不多,张说便先来到御史台这里,想看看复试进行的如何了。

对于熬夜的人来说,黎明时分最是精神倦怠的时刻,守在御史台门口的兵丁在张说随从呼喊几声之后才揉着惺忪睡眼放行。

进入御史台后,张说快步来到用作考场的厅堂外,首先看到的便是仍然端坐在堂上的崔沔,至于其他几名考官,或是伏案假寐,或是饮茗提神,熬了一晚上,各自感官也都有些迟钝,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堂外的张说。

张说站在堂外又向内探头,便见到考生或是神情麻木的颓坐席中、似乎已经是放弃了,或是仍然不甘心的奋笔疾书,也有干脆卧倒席间、昏昏睡去的。

看到这些考生的模样,张说也不免暗叹一声,想起自己年少时为了出人头地而苦心治艺应举的岁月。可是随着视线流转,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紧张。

“张燕公入此作甚?”

堂中精神尚可的崔沔最先留意到几乎大半身躯都探入堂中的张说,连忙起身向他走来并沉声问道。

“我孙张岱何在?”

张说视线在堂内搜索了好几遍都不见自家孙子的身影,心内自是一惊,听到崔沔问话后当即便疾声道:“崔散骑纵然与我情有不妥,但我孙只是一白身少徒,而今应试举业,崔散骑何竟逐之!”

几名考官听到张说的斥问,一时间也都清醒过来,御史中丞宋遥连忙入前道:“燕公误会了,令孙不是早逐,是业已答讫,正在侧厢卧眠。”

张说还有些不信,直到门下给事中吴巩也颔首作证,这才神情一缓,向后退至廊下,又望着崔沔道:“我能否稍作探视?”

崔沔还未答话,宋遥便连忙引着张说向那厢房而去,张说走进房间里绕过屏风后,便见到这小子正全无睡相的将衾被都压在身下睡态正酣,这才半是好气、半是好笑的退了出来。

他也没有继续于此逗留,确定这小子没有遭受刁难苛待后便离开御史台,赶到应天门处汇同尚书省群僚一起准备上朝。

就在张说离开不久,皇城中也响起了晨钟声,考场中烛火余烬,厅堂外天色渐白,这时候众考生们也都变得紧张起来,答题完毕的抓紧最后一点时间检查考卷,没有答完的则运笔如飞、想要最后再拼一把。

“哇……徒尚有半篇未就,乞崔散骑更赐一烛!”

突然考场中响起一个悲哭声,正是那来自京兆府的杜孟寅,他本就心情忐忑紧张,整整一夜制题有限,这会儿听到晨钟响起,自己却还有半篇史论没有写完,因受不了这巨大的心理压力而直接精神崩溃起来。

在场还未答完的考生数量不少,听到杜孟寅的哭喊后也都纷纷开口哀求道:“乞请崔散骑怜悯徒等治学不易,再赐短时,朝后纳卷可否……”

面对众人的哀求,崔沔却不为所动,向外看看天色然后沉声道:“早朝开始还有一刻钟有余,尔等有时哭诉,不如速答。”

“崔某位高权重,何苦刁难群徒!”

考场中突然有人暴喝一声,急怒之下竟然抓起案上砚台直向崔沔砸去。

“崔散骑小心!”

其余考官们连忙发声示警,同时吏员们也立即冲上前与将这名考生给控制起来。

崔沔躲避不及,半身都被砚台中的墨汁淋落,一时间也是神情怒极,但也并没有气急败坏,只是按捺住心中怒火,对姚弈等几人说道:“时辰到后,请几位收缴题卷,我需先行、更衣上朝。”

“那、那这贡士……”

一旁的宋遥指了指被吏员们按压在地上的考生,向崔沔询问道。

“此徒遇事则激,不思己短、徒怨他人,品行低劣,不堪为用,不必再斟酌取舍,放之下第。袭击朝士,发去大理寺论处吧。”

说完这话后,崔沔便拂袖而去。

那被按压在地上的考生这会儿仍是神态激动的怒喝道:“崔某诘人之短,难道自己不是弄权为长?更换座主不遂则迁怒群徒,选司人事不协,岂是某等罪过……”

张岱也被晨钟吵醒,伸着懒腰走出厢房,正见到崔沔脸色铁青、一身墨迹的行出御史台,同时一名考生也被从考场揪出来押往别处,心中不免大感诧异。

他站在廊下又等了一会儿,考场中考官们便也开始收纳试卷并加盖印章,考生们则被陆续放出。

“名是应举,实则酷刑!总算煎熬结束,仿佛重回人间。”

王昌龄等人行出后,见到站在廊下的张岱,便忍不住一脸感慨的说道。

这话说的倒也不假,今届省试充满了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不过总算也是考完了。这要换了天宝年间,遇上李林甫之流玩上一把野无遗贤的烂活儿,那才更加的欲哭无泪。

“张六作何诗作?怎会让众考官连连称奇?”

李嶷拉着张岱好奇问道,而其他考生尽管已经非常疲惫了,听到这问题后也都纷纷凑近过来。

张岱本来要讲出来,正见到姚弈捧着那些考卷从厅堂中走出来,于是便又向其人询问道:“请问姚舍人,某等群徒如今交流文艺可否?若是不甚泄露应试杂文,是否还要系回重考?”

姚弈听到这话后只是冷哼一声,并未答话便快步离开。

紧随姚弈之后行出的给事中吴巩则笑语道:“张岱毋须作此忿言,此番覆试乃朝堂中相公等计议决定,也不只是因为杂文流出之故。你等群徒虽然遭此波折,但若仍可及第,更可称为士林华选。如今既已试毕,各自归待榜出去罢!”

说完这话后,吴巩便也快步离开此间,赶着前去上朝。

御史台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众考生这会儿也都已经是疲惫不堪,便也不再久留,于是一边听着张岱讲述他所制杂文,一边向皇城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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