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一丘之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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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一丘之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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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胡街大多是商贾,天黑了也就开始打烊,更何况如今腊月,天气越发冷了,打烊也就更早些。

忽听得街口一阵车马铃响,夹杂着仆从的开道吆喝。

商贾们纷纷探出头。

只见崔氏崔砚之,竟带着一群抬着礼盒的仆从,浩浩荡荡停在了铺子外。

最惹眼的是几匹雪白的骆驼,背上驮着波斯的金线缂丝。

“我的天爷,这得多少钱啊……”

寻常物件,这些个商贾大多见识过了,可白色的骆驼,当真稀有。

如今那卖胡麻饼的子已经是使君了。

众人也只是心底发酸,只恨当初人家难时,为何不帮上一帮。

铺子内,哥舒燕正与宁氏坐着闲聊,眼角余光瞥见那堆晃眼的金银玉器,又看了看崔砚之,柳眉微皱。

“博陵崔氏五房崔砚之,谨拜见夫人。”

崔砚之略低头避视宁氏目光,叉手深揖。

“诶,可是来寻咱家二郎?”

宁氏正要起身,却被哥舒燕轻轻拉住。

“沈郎在内屋,这儿贫寒,没什么下人伺候,还望体谅些个。”哥舒燕语气清冷疏离。

“麻烦女郎了。”崔砚之抱拳再揖,这才侧身入院。

宁氏面色有些难看,不知会不会坏了自家儿郎大事。

“宁夫人,您再同我沈郎时候的事儿呗。”

哥舒燕声音柔软,瞬间便让宁氏恢复了神采。

……

沈潮生正写着给王忠嗣的书信,崔砚之进了堂屋。

崔砚之胸口的暗花锦袍上还带着汗渍,显然是匆忙赶来,至于是不是有意留下就不知道了。

“沈公,在下来迟了!前儿收到消息,特意备了些薄礼,给您接风洗尘!”

“那对熏炉是晚辈托人从于阗寻来的,那几匹骆驼,是龟兹商队刚到的货。那金线缂丝,给夫人做几身冬衣再好不过……”

“崔郎,这儿没那么多规矩,还是先坐吧。”

沈潮生招手,沈啸端来一个木椅,接过礼单递给沈潮生后,就退到一旁。

沈潮生靠在交椅上,指尖轻叩着扶手,目光扫过礼单。不愧是世家子弟,出手当真阔绰。

崔砚之方才坐下,见沈潮生没有将礼单退回,这才继续开口道:

“瞧我这记性!沈公,我在通胡街西头还有个闲置的院子,原是去年置下想做货栈的,地段僻静,又挨着节度使府的后街。”

“您看这院子……虽清净,可到底有些委屈了。那处院子虽不大,胜在干净,沈公若不嫌弃,权当是我给您添个歇脚的地方?”

沈潮生将礼单收好,开口道:“这就不必麻烦崔郎了,这地儿,却住的舒坦。”

崔砚之浑然好似没听见,继续道:“起来,半年未见,在下也是惦记着沈公。”

“听闻近来出了种雪糖,晶莹剔透赛过琼浆,长安的贵人都争着要呢。”

“在下想着,沈公治下有方,这等利国利民的生意,若是能让崔氏也掺乎一脚……”

沈潮生开口道:“崔郎消息倒是灵通。只是这生意,并非我一人能做主。配方是太原王氏的,工坊里的管事也多是王家派来的人,我不过是让手下卒子们搭把手罢了。”

崔砚之脸上的笑僵了僵,随道:“哎!沈公这话远了!”

“沈公,您或许还不知晓,天下氏族本就是一家。”

“太原王氏为何不自己往安西和中亚送糖?那是特意给其他家留着路子呢。”

“王氏的贵人吃肉,我们底下的总得喝点汤不是?更何况这东西只是稀罕,算不上珍贵,王氏吃完境内的份额,往外的份额总得让出些许了……”

“我与沈公您相熟,这才想着把这好事紧着您。”

“等到王家与其他人分润完了,只怕不准便要将沈公您踢出去了。”

沈潮生脸上添了几分为难。

“崔郎的心意我领了。只是……”

沈潮生顿了顿,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窗外。

“我本就是河西长大的,知道这儿的规矩。武威阴氏盘根错节,一向不讲规矩,前些日子还听他们在打探雪糖的事。崔家若是真想掺乎,怕是……”

崔砚之目光从未离开过沈潮生。

“沈公的意思,在下明白了。”

崔砚之语气里多了几分了然的玩味,“阴氏?呵,他们也配染指这等生意?”

天下氏族虽以“门阀”并称。

可博陵崔氏与武威阴氏,一个是五姓七望里排得上号的顶级高门,一个不过是盘踞地方的土族。

论根基论人脉,本就云泥之别。

更何况雪糖这东西,此刻在西域简直是能换战马的硬通货。谁先把路子铺到吐蕃与中亚,谁就能把金山银山揽入怀中,哪容得下阴氏这等“地头蛇”分食?

只怕这节帅是想借各大世家之手,肃清自家地界,将输送之事,彻底抓在自己手中……

“沈公放心。”

崔砚之敛起笑意,坐直了身子:“我崔氏在河西的商队,明日就能把话传回长安。至于阴氏……便是他们想参股,家里的老爷子也未必肯点头。”

崔砚之顿了顿,话锋一转:“只是这生意开了头,总得有个章程。若打压下了阴氏,还望沈公记得这份恩情,往后能优先供我崔氏的货物。”

沈潮生闻言,却立刻换上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那便麻烦崔郎了。”

崔砚之见沈潮生这般模样,心中更是笃定沈潮生这是想借世家之手。不由得挺了挺腰板,随意扫视着厅内陈设。

屋外,忽然响起敲门声,随后是巴图尔的声音:“节帅,高节度使来了。”

崔砚之连忙起身拱手道:“既然沈公还有公务,在下就不叨扰了。阴家之事,您等我消息。”

罢,崔砚之便再度拱手离去。

厅内终于恢复了清静,沈潮生脸上的欢喜也迅速淡去。

还未等沈潮生喝口茶水,木门便被推开。

“沈郎!咱找你可不容易!”

沈潮生还未开口,高仙芝便自己来到沈潮生身旁坐下,喝了口茶水。

“高节帅怎的还私自离开安西都护府?”

高仙芝将茶水饮尽,撇了撇嘴。

“没甚滋味。”

“沈郎,咱打下勃律后,周围十余国都备着贡品去朝见圣人,咱俩的功,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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