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下乡送良种,回社揍老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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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下乡送良种,回社揍老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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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迅速进入五月份。

五一劳动节放假,钱进回海滨市休息了一天。

第二天上班他没有回供销社,直接去了西坪生产大队送蔬菜良种。

四月底下了第二场春雨,后面连续阴天,没有太阳山路依然泥泞不堪,钱进的解放鞋沾满了黄泥。

这让他不得不感慨,自己可能跟西坪生产大队在天气上犯克。

他来西坪两次,两次都是雨后。

摩托车费劲的轰鸣着进入西坪大队部,钱进的裤腿已经全是泥水。

大队部的仓库变成了双代店。

如今西坪生产大队终于有了自己的双代店。

钱进将摩托车停在门口,下车推开刷了蓝漆的木门。

迎面而来是一条水泥抹的L型柜台,崭新的台面被人用磨石磨得发亮,像是起了包浆。

柜台后方的货架上,商品摆得整整齐齐——左边是日用百货,右边是农资农具,中间用红纸贴着“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标语。

左边柜子最显眼,上面摆着三排玻璃罐子:

第一排是散装的白糖、红糖,糖粒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第二排装着散装饼干、炒面、菜油。

第三排是一些文具产品,有本子有铅笔橡皮还有几支钢笔。

另外下面有几个大罐子,里头是煤油、酱油、醋和白酒。

每个罐子旁边都挂着个铁皮漏斗,全是新货。

几个半大孩子挤在柜台前盯着文具看,他们一心想摸摸里面的英雄牌钢笔和印着首都城门的笔记本。

但营业员周勤用鸡毛掸子挡住了他们:“别乱碰,这都是公家的商品。”

周勤很年轻,是个十九岁的伙子,他穿着崭新的蓝布工装,昂头挺胸很神气。

双代店的他身后墙上挂着块黑板,用粉笔记着今日特供:

火柴每家每日限购两盒,肥皂、香烟、茶叶凭票供应,面酱、酱油、醋今日有售。

旁边农资区飘着不知道是敌敌畏还是六六六粉的气味,很淡,毕竟双代店开起来的时间很短,农药农肥送来的时间也短。

几个老汉围着新到的铁锹头品评,粗糙的手指抚过锹面的钢印。海滨农业冶炼厂的字样让他们频频点头。

钱进推门进来听到叮当响。

他抬头看,门楣上挂了个铜铃铛,声音很清脆。

满屋子人回头看,一看是钱进来了顿时爆发出与看到其他干部完全不同的热情:

“是钱主任来了?钱主任过来坐,过来坐下……”

“钱主任咋来的?大队的拖拉机今天不是在开荒旋耕南山坳那块地吗?”

“多亏人家钱主任给批的柴油,要不然拖拉机还开不动。”

本来在盯着饼干罐子的孩跑出去看,又回来欢呼吆喝:“外面有个大车子,这么大、这么宽,比大队的车子好看……”

“那是摩托车!”

正在研究钢笔文具的少年们一窝蜂跑出去,争抢着要去摩托车上坐一坐。

听到摩托车声音正赶来的老周像驱赶麻雀一样驱赶他们:“走走走,别碰铁驴子,心它发火撞你们。”

“你糊弄人,这是摩托车,这不是铁驴子。”大点的孩子反驳。

懂事的孩知道隔着门往里问:“钱主任,能摸摸你摩托车吗?”

钱进道:“摸吧,坐吧,看好了支架,不准往前往后推它,支架倒了会砸到人,支架不倒你们可以随便玩。”

孩童们欢呼着开始研究摩托车。

老周呵呵笑,拍拍裤腿上的灰尘招呼钱进:“钱主任今天怎么有空?来,周勤你给钱主任倒一碗酒,咱队里请钱主任喝一盅。”

周勤答应一声,立马弯腰打酒。

钱进赶紧拒绝:“我不喝酒,别千万别往外打酒。”

围着柜台的老头们很疑惑:“这酒多香呀,你怎么不喝呢?”

钱进道:“那我请大爷们喝一口,哎你叫周勤是吧?你给大爷们打酒喝吧,一人一茶碗,我请客。”

周勤看向老周。

老周冲他摇头。

钱进笑道:“供销社得听我的,你怎么分不清大王呢?”

“给老叔们打酒吧,让他们尝尝供销社的新大曲。”

供销社里有茶杯。

一字摆开倒入酒,散装白酒的味道立刻弥漫开来。

以前西坪生产大队会用超产的红薯酿酒,因为技术不过关,里面杂醇多,口感烈而味道苦,比散装白酒差的多。

钱进喝不惯六毛大曲,可老头们喝了以后却称赞口感好。

他们这是好酒,度数高却不上头,入口柔和味道醇香。

老周也抿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动,胡子尖上还挂着滴酒珠。

“还是钱主任知道咱们好哪口!”有老汉笑着抹了把嘴,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

其他老汉连连点头,他们倚在水泥柜台上口啜饮着,眯着眼睛砸吧着嘴,像在品尝什么琼浆玉液。

酒一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

钱进靠在摆放农具的柜台边,听社员们唠家常:

“今年自留地的韭菜长得好,别看已经割过一刀了,我昨天切了一把还是鲜……”

“咱大队有了双代店干什么都方便,昨晚上寻思拌白菜丝吃,家里没醋了,过来跑两步路就买到了……”

“钱主任你给家里送的东西真好,那饼干香啊,馋的家里孩晚上睡不着觉……”

周勤把记账本拿来给钱进看。

这几天对私账户卖得最好的是火柴、煤油和盐这种生活必需品。

对公有几笔大件:生产队买了几把铁锹头,拉走了两袋子尿素。

简单的看了账本他交还给周勤:“把账记清楚了,最好做双账,一本总账一本分销账,这样永远不会出错,出错了也能很快找到问题。”

他把地上的手提包交给老周:“里面装的都是蔬菜种子,现在都五月份了,你们抓紧时间补种吧。”

老周就是冲这个来的。

只是钱进没他不好问。

如今钱进把种子交给他,他赶紧打开查看情况。

手提包里全是一个个的牛皮纸袋,上面用红字印着“农科所特供”的字样。

老周看后大受震惊:“这还是农科所的种子?”

钱进道:“一共六十种蔬菜、十种水果,每一种上面都写了名字和种植方法,你们要研究。”

“这些种子全是良种,整体发芽率至少是90%,然后它们有的还是新品种,是刚研发出来的试验田品种。”

“所以你们得心点,种植过程中要注意保密工作,不要轻易让外队人尤其是陌生人去看这些新品种蔬菜。”

现在的人保密意识很强,因为抓特务的行动盛行了五十和六十两个年代,如今孩子们最喜欢玩的游戏还是抓特务呢。

老周听后立马上心,并感觉队里责任重大:“钱主任您真有办法,还能搞到新品种的蔬菜。”

钱进随手拿出一包种子看了看,是蜜本南瓜的种子。

他介绍:“你别以为我话夸张,等你种了这些蔬菜水果以后就知道了,高产、优产,就拿这个南瓜来。”

“这可不是你们种出来那种老南瓜,它样子跟你们的南瓜很像,里面完全改良了,口感超甜很面很粉,可以当主食吃的,特别好的主食。”

“而且这南瓜不容易坏,不用特意为它们搭架子,它们在农研所有个别名叫‘满地爬’,可以满地乱爬着生长。”

老周信服钱进,可还是心里犯嘀咕。

一个南瓜这么多讲究?

南瓜灾年确实可以当主食,现在但凡有玉米面吃、有地瓜面吃,没人吃南瓜。

因为他们种出来的南瓜实在不好吃。

钱进又打开旁边的尼龙袋子:“哦还有这个,这个得特意跟你们。”

“这是一种新品种红薯的秧苗,你们得好好伺候,这是种苗,这次种出来的红薯你们别吃掉,来年发芽养苗,我会教你们一些技术进行种苗脱毒,到时候一旦这种红薯可以成规模种植,你们就吃吧!”

他带来的红薯品种是蜜薯。

哪怕在未来的年代里,这种红薯也是大名鼎鼎。

它的味道特别甜,地瓜水当真如蜂蜜一样,又粘稠又甘甜。

另外它们还能晒地瓜干,晒出来的地瓜干品质优良,售价不低。

放在这年代,蜜薯地瓜干能当糖吃。

老周赶紧视若珍宝的拿到手里,等他打开看,着急的:“哎哟,得赶紧下种,这苗子已经蔫儿了。”

钱进买了种植指南,介绍:“这是为了苗子的成活率,人家农研所进行了放风处理,这反而是为了让它们成活率更高。”

“你们给它做个返青操作,把红薯苗的根部放到水池里,只要静置放个24时就可以下地栽种了。”

其他人闻言恍然大悟。

周勤适时地:“钱主任真是心系咱农民,我见过其他的供销社领导,哪有人能像钱主任这样真的会扎根在咱庄稼地里?”

“钱主任!”周铁镇的声音从外头响起。

他刚从地里跑来,旧军装下摆溅满了泥点子。

看到种子后他很高兴,还问钱进这么些好种子得用什么券买。

钱进便:“这是农研所支持咱们工作,不要券,你们放心的种吧。”

周铁镇心花怒放,赶紧要去准备中午的饭菜。

钱进:“我不在这里吃饭,今天我还有别的工作呢……”

“那不行,上次你来我们吃了你的饭,这次你得吃我们的饭。”周铁镇没站下,又风风火火往外闯,“你们给我抓好他,别叫他跑了。”

钱进无奈。

然后骑上摩托车飞奔而去。

老周傻眼了。

这怎么抓?

钱进骑着摩托车回城,上山容易下山难,他得心驾驶。

路两边有开垦出来的农田。

一块一块的如同大地上的补丁。

大的能有一亩多,的才一分地两分地。

这种地种植庄稼很不值当,种植蔬菜却还不错。

他望着远处层层叠叠的梯田,麦长得挺高了,一片碧绿。

四月新播种的菜种应该已经冒出了嫩芽,还有些蔬菜比如芸豆豆角茄子都是家里培育种子然后将秧苗移种到地里,这些种苗也长高了。

一路滑溜下山,再奔驰回供销社。

他进入大堂,发现情况不大对劲。

里面没有顾客。

然后赵大柱、金海和刘秀兰三人却都在大堂里。

赵大柱正在清点账本,算盘珠拨得噼啪响,频率比平时快了不少。

金海蹲在货架前理货,背影僵硬得像块木板,手里活干的粗糙。

刘秀兰则在转来转去,满脸焦急。

钱进一露面,刘秀兰先有发现:“呀,钱主任回来了!”

声音很惊喜。

钱进正觉得疑惑。

今天早上还见过的,现在又见面搞得这么开心干什么?

“钱主任回来啦?”又一个声音从通往后院的门后响起。

马德福推开门走出来。

他今天与以往不同,穿上了蓝布工作服,上面沾着面粉,肩膀上扛着面粉袋子,一副工作积极分子的姿态。

如今看到钱进,他笑得眼角堆起褶子,像只偷到了咸鱼的老猫。

钱进皱眉:“哟,马主任怎么来了?来找揍啊?”

马德福一听,脸上笑容顿时凝滞。

这钱进也太嚣张跋扈了!

到底谁他娘才是地头蛇?!

但此时不是逞一时意气之争的时候,他搓着手:

“钱主任真会开玩笑,组织上让我回来继续当售货员,毕竟这是我的老本行嘛。”

“要让你戴罪立功?”钱进皱眉。

马德福气的。

这青年的嘴巴看起来挺好看,怎么这么恶毒?

他伸手擦额头来压抑怒气,道:“我没有犯罪,怎么还要戴罪立功?”

袖子一伸,手腕上的首都牌手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道白色的晒痕。

钱进直接问道:“咋了,搞破鞋不是犯罪啊?咋了,走后门从县治安局里跑出来了,就以为自己是清白身了?”

听到这话,马德福可压抑不住内心的火气了。

他厉声问道:“钱进,你是不是故意找事!”

钱进点头:“是啊。”

对方这么干脆利索的承认了目的,反而让马德福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他决定再忍一忍。

这次能回单位是岳父腆着脸找人帮了忙,他还记得出门之前岳父那张满脸厌恶的脸,更记得岳父的话:

“要是在单位里不能脚踏实地的干,你就回你老家务农去修理地球吧。”

“要是再犯错误,那我这张脸就是去擦马路也不会拿去给你糟践了,到时候你该坐牢就做了,该枪毙就枪毙,我们庞家不管了!”

妻家人难看的脸色和歹毒的话语像双尾蝎一样叮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嚣张惯了的马德福在内心咆哮:莫欺少年穷,不,莫欺中年穷,老子总有一天会对你们进行复仇。

残酷的复仇!

但时机未到。

他很清楚,此次能重回单位是难得的机会。

这种机会不会再有了。

恐怕钱进这奸猾子也判断出了这点,所以才故意刺激自己的。

于是马德福疯狂压抑内心怒火,坚决不让钱进再找到攻讦自己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正色:“钱进同志,咱们以前有误会,我希望咱们能敞开心扉聊一下。”

钱进正要哈哈笑,陡然一想,改成了温柔的笑:“好,那咱们去办公室聊一下。”

马德福挺诧异,他还以为钱进会粗暴拒绝自己呢,没想到还真愿意跟自己聊一聊。

只要有的聊,他相信双方能够冰释前嫌,起码在面子上冰释前嫌。

因为他在公社拥有的牌很多,钱进这个新人要想在公社立足站稳还需要他的帮助。

他会帮助钱进的,挖坑好好帮助钱进。

带着雄才大略般的谋划,他去了主任办公室。

这个熟悉的房间如今物是人非。

马德福在心里暗暗发誓,终有一天我会亲手拿回我失去的一切,到时候……

一记大脚踹在他屁股上,将他直接踹进了办公室。

钱进紧跟着进去关上门,顺手拉出旁边洗手盆上挂的毛巾,从后面捂住了马德福的嘴巴,冲他后腰便饱以老拳:

“这拳是替西坪生产大队送你的,这拳是替你贪污的百姓民脂民膏送你的,这拳是我送你的!”

“你他娘什么东西,仗着当了赘婿就敢来招惹我?你以为我年纪轻轻就是吃素的?告诉你,你回来的正好,我最近还想怎么弄你呢!”

马德福疯狂挣扎,总算从钱进胳膊肘里挣脱逃跑,他捂着后腰依偎在办公桌旁哀嚎:“救命!救命!”

钱进拉开办公室迅速退出去,举起双手高呼道:“都来看、都来看呀,马德福要污蔑人了!”

“马德福自导自演污蔑人!”

金海闻声跑出来。

马德福捂着后腰踉踉跄跄的出来,悲愤的吼道:“钱进你无法无天、目无法纪!”

“你敢打人?你敢打国家干部?我要告你,我要去治安所告你、我要去县供销社、市供销总社去告你!”

钱进比他更悲愤,跺着脚指着他颤抖手指:“污蔑,纯粹的污蔑!”

“你马德福污蔑国家干部,我现在就要告你,我也要去治安所告你,我也要去市供销总社告你!”

“我还要向市供销总社报告你搞破鞋的事,我要问问总社长,为什么搞破鞋的员工不被开除、还能回来上班!”

马德福被他不要脸的样子气歪了嘴:“姓钱的!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就是要跟我斗到底是吧!你就是不肯放过我是吧!”

赵大柱和刘秀兰纷纷赶来,金海带头,三人去劝马德福:

“马德福同志,你别这样,我们都知道你被撤职以后心里有委屈,可这跟钱主任没关系呀。”

“马德福同志以后别瞎了,钱主任的为人全公社都清楚,你污蔑他没用……”

“马、马老师,算了吧,您还是老老实实的干吧,您总是招惹钱主任不是事呀……”

马德福气疯了。

他指着三人手指使劲点:“好好好,你们行,你们好样的。”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们被钱进收买了。”

“好好好,钱进你子我知道了,你好手段、好办法,你竟然能控制这三棵墙头草?”

“但我不信你能挡住自店公社的天!我不信你的黑手能掌控全公社!我要去告你、你休想嚣张,一定有人能治你……”

“马德福!”金海陡然吼了一声。

马德福第一次在自店公社被钱进以外的人吼,竟然有一瞬间的呆滞。

他反应过来后更是吼道:“金海!你造反了!你个泥腿子造反了……”

“马德福!”金海打断他的声音怒吼他。

马德福咬牙切齿的问道:“干什么?”

金海道:“你刚才的话,你有没有感觉很熟悉、很可笑?”

“你那番污蔑钱主任的话,你是怎么出口的?你又是为什么能够的那么流利?你有没有想过原因?”

“是不是因为你听过太多人那么控诉过你!”

赵大柱道:“你上次赶走市供销总社派来的销售员吴,当时吴临走之前也过类似的话,你还有印象吗?”

马德福一愣。

他回忆自己控诉钱进的话。

发现确实太熟悉了。

这些年里确实太多人冲自己过一样的话了。

但他不管这些,他只管当下对付钱进,于是他怒气冲冲的跑向治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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