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报务员配备假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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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轻人其实是于戈鲁,他剃着黑一块白一块像是被狗啃过似的青黑色光头,上身穿着满是补丁的灰色土布衫,下身穿黑灰色挽腰式的黑布大裤衩(所谓挽腰,是指裤腰是一圈大白布,把大白布 折叠在腰上 ,再用白色粗布条当腰带捆住裤子),脚蹬一双茅草编织的破草鞋。完全是一副湖北乡下种稻的农夫打扮 ,可他那张白净清秀的脸颊 ,高挑的身材 ,细嫩的皮肤 ,却像是个公子哥。
于戈鲁端着馄饨,走在街巷里并偷偷观察周边情况:太阳晒着路边翠绿的丁香树,晒着翠绿的牵牛藤花,晒着翠绿的爬山虎 。衣衫褴褛的乞丐倚在墙角旮旯晒太阳,气喘吁吁的苦力拉车工人,脖子套着拉车绳索,吃力地拽着沉重的嘎吱响的木轮板车,汗水珠遍布全身,黝黑的肩膀上及后背上的细细汗珠,被阳光照射得闪闪发亮,像是苦难人的婆娑泪水,湿透了垫在肩膀上的破布,湿透了粗壮油光的拉车绳索 ,甚至湿透了肥大破短裤的裤腰 ,赤裸的已经变形的黑黢黢脚面上凸绷着粗大的青筋,长短不一的脚趾头紧紧抠住松软黏稠的土路泥土,两只脚来回交替着前行以获取拉扯力量的支撑。脚妇女穿着补丁叠补丁的破衣衫挎着破包袱,一瘸一拐地急匆匆走在坑洼的泥土路上。看起来街巷里 没有可疑情况 ,于戈鲁放心回到杂货铺。
“馄饨来啦 , 吃吧!”
“ 哎 ,燕娃儿你先吃吧 。我把这点活做完再吃 。”
在茅草屋的后院有个搭话的女人正在忙着编竹筐。她看上去只有二十几岁的样子,她留着一条粗大的长辫子,一双大大的眼睛,上身穿着暗红色的带花褂,下身穿灰色土布裤,脚穿茅草鞋 。她在 一家有钱人家里做帮工,平时很少回家,她是武汉地下党组织安排在于戈鲁身边做传递情报的交通员,主要任务就是掩护于戈鲁的工作。那家有钱人其实也是地下党的成员,那个有钱人跟于戈鲁互相不认识 ,唯有这个姑娘才知道情报应该传送到何处。
为了保密 ,党组织给予戈鲁另起名为“刘燕娃” ,真实姓名 、籍贯等信息任何人不得提起 。燕,表示他是河北人 ,娃则是表示他是年轻人。
看于戈鲁的茅草屋,跟其他茅草屋没有什么区别 。矮矮的,屋门也很,除了房顶上密密麻麻的茅草 ,整个房子都被藤蔓包裹着 ,看不出墙是泥巴砌成的。
房门是用竹子编制的,走进屋,里面竟然装有电灯,虽光线不好很灰暗,但是比煤油灯可亮堂多了 。土墙上挂满了各种竹制品 ,除了睡觉的床外,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铁制品 、竹制品,各种或做工或打鱼用的商品,摆得满满当当,真是叫人无法走路 。再往里走 ,出了屋便来到一个院子 。院子四周都是房屋,也是堆满了各种凌乱不堪的杂物,窗户上墙上也爬满藤蔓。那些破旧的房间也有电灯 ,也有床铺 ,甚至有大水缸有八仙桌 ,还有竹制圈椅。
院子里有一口水井 ,扁担呀水桶呀横七竖八地立在一旁 ,在窗台下面还有个竹子编成的鸭笼子, 是圈养鸭子的地方 ,几只大白鸭在院子里乱跑 。再往里走 ,又是一个非常的院子 ,种着棵柳树, 长长的柳枝探到墙外面去了 。树下的院墙也有个不起眼的门 , 出了这个门则是一片茂密的竹林,这片竹林里有个用竹子围起来的厕所 ,再往竹林深处走 ,人便会走得无影无踪了。
刘燕娃也就是于戈鲁 ,在竹制橱柜里拿了两只黑土陶碗 ,用水瓢在水缸里捞了点水把碗洗了洗,把馄饨分成两份倒在两个黑土陶碗里 ,又拿了两把竹子汤匙也放在两只碗里。他端起一只碗走到姑娘身边:
“来 ,别忙了 ,先吃饭 。”
姑娘名叫:付菱花 ,是土生土长的汉口人 ,她原本在织布厂当纺织工人 ,也是地下党的交通员,由于她原来的联系人被国民党抓捕并被杀害,为了不连累她,党组织便让她离开工厂到绸缎庄-也是地下党成员的商铺里当店员。于戈鲁来到武汉后,党组织安排付菱花给于戈鲁当助手兼交通员,为了掩护身份方便工作 ,让他们两个人假扮夫妻生活在一起。
付菱花这个姑娘非常体贴人,她知道刘燕娃是北方人,可能既不习惯吃南方的饭食也不适应南方的酷热潮湿。所以在生活上总是处处为刘燕娃着想,比如尽可能淘换些玉米面呀地瓜粉呀,做给刘燕娃吃 。口味呢也是偏向于微咸而不甜不辣的菜品,知道他是海边长大的,所以尽量搞些鱼虾的 菜做给他吃 ,好在湖北是鱼米之乡 ,鱼虾螃蟹到处都有。
刘燕娃虽然出身于大地主家庭,但从吃了不少苦。他自己也是心灵手巧,他会中医号脉开药方,也会推拿针灸,尤其是擅长针灸刮痧。在青岛时,他就给很多人开过药方治过病,针灸刮痧的医术在青岛比较有名气,他口碑很好 。他也会做木匠活 ,比如打造个桌椅板凳 、橱柜衣柜什么的,可以是手到擒来,工艺水平甚至比专业木匠还要好。他也会炒菜做饭,因为他自就特别喜欢炒炒煎煎烹烹炸炸的厨艺,当年在先生家读书时,也不时地露两手,让先生跟师娘特别喜欢他,也是因为家庭变故不得不学门厨房手艺想办法解决自己吃饭的问题。
当然 ,他主要的本领是收发电报 ,是提着脑袋干革命所需要的本领 。不过 ,在白色恐怖的当下,党组织不允许他做除发电报外的任何事情,甚至不允许他当着外人的面表现出有识文写字的能力,他只能处处低调行事 ,只能当一个又傻又笨的人。
付菱花坐在板凳上,手里拿着竹篾快速地编织着竹筐,能看出手指头磨出的茧皮发白很厚,灵活的十根手指头好像是在跳伦巴舞,非常有连贯性非常有节奏地舞动着,刺刺愣愣老想逃跑的竹篾被她的手指头驯服得好乖,一条条竹篾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漂亮的竹筐像变戏法似的很快就成型了。
她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刘燕娃 ,在她印象中 , 北方男人应该像是《水浒传》里描写的那样,是又豪爽又彪悍的汉子。可是眼前的北方汉子竟然那么谦逊 ,那么柔情 ,那么心细 ,那么 … … ,虽然 身穿破破烂烂也不合体的衣服,虽然满脑袋的秀发被剃得精光,虽然努力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湖北农夫粗人 ,可他言谈举止却像是城里的书生 。我在汉口生活了二十多年 ,还从没遇见过像他这样的男人。也别,看到他我心里就会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党组织派我来是配合他做党的工作,只是当他的假扮媳妇 ,不能胡思乱想的 ,想到这里 ,感觉自己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热泛红。
看着刘燕娃递过来的馄饨碗,付菱花赶忙接过来,碗里也就是四五个馄饨 。只买了一份馄饨,两 个人分着吃 ,刘燕娃他一个大男人一份都不够吃 ,还要再分给她一半吃 ,付菱花心里一阵酸楚。
“燕儿娃子 ,你吃吧 ,不用管我 ,我再等会儿就去东家那里吃饭 ,我在那里比你吃得好多了 。”
着 ,付菱花把碗放在藤桌上 。刘燕娃看着付菱花清秀的脸 ,嘿嘿一笑:
“菱花 ,我是看你辛苦 ,忙完外面再忙家里的 ,很不容易 ,你还是把馄饨吃了吧 。”
“燕儿娃子 ,我不吃了 ,还是省给你自己吃点好的 ,多吃点 ,每天总是吃那些菜团子那可不行。我在东家吃饭 ,一点也不亏了我自己 ,你就放心吧!”
刘燕娃拿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把地上的杂物顺了一下,给菱花腾出走路的地方,又嘱咐菱花:
“家里的活 ,我能干 ,竹筐在这几天很好卖 ,我也编得很多 ,你不用惦记我 。”
“那我走了 ,东家还等着我 ,晚上回来我把衣服给你洗了 。”
“我也能洗衣服 。”
“你看你 ,一个大男人洗什么衣服!让人看了笑话 ,我回来洗 ,你别动 。”
“好吧 ,好吧 。你拿好伞 ,注意路上的泥水 ,别滑倒 。”
“我走了 。”
付菱花看着刘燕娃 ,微微一笑 ,推开竹门走到院子里 ,看着乱跑的大白鸭 ,又嘱咐刘燕娃:
“别忘了喂鸭子 。”
“知道了 。”
付菱花走到前屋的临街商铺,看了看杂物商品摆放还算有条不紊,回头又对跟出来的刘燕娃告别:
“你回去吧 ,我走了 。”
付菱花手拿着雨伞 ,急匆匆朝东家的方向奔去。
西边的片片云彩被慢慢山的太阳涂满金黄色 , 阳光映照着漫天飞舞的那些雪白的苍鹭红顶鹤,还有那些拼命摇曳白里透红的翅膀细细的长腿红脑袋黑喙的朱鹮,以及一边叽叽喳喳地吵闹一边焦躁不安飞舞的杜鹃鸟 ,鸟儿们像是在举行空中芭蕾舞会 。它们时而追逐晚霞 , 时而满大树满屋脊。
付菱花急急地走在路上,柳枝不时地撞到她的脸上。她穿过泥泞的胡同,又经过硬邦邦的沙石路,一边走一边查看身后有没有盯梢的人 。兜了几个弯,来到一个古朴的木制楼 。这是一家绸缎庄 ,门 前有三三两两的乞丐在转悠,在等待讨要的机会,因为他们认定来绸缎庄购物的男人女人们,都是能吃饱饭且兜里还有几枚铜板的人。还有几个洋车夫也在等客,他们也跟乞丐有同样的想法。其中车夫 里有地下党的人 ,看他们优哉游哉的样子 ,明这里没有异常情况。